《图说福建:榕树下的乡愁》:
书香诗味红尘里
青春,一本太短的小书,匆匆翻翻,赫然即见尾声。回首苍茫,黑板上写的、教室里听到的,早就物归原主;校园的春雨、夏花,也已渺无踪迹。唯有一些只言片语,长留心间。比如这一句“圣贤之书街上读”,虽然哪位老师说的已全然忘却,总是依稀记得许多老师都说过,所以才能记到今天。
看来,这可视之为闽人秉性——惜时、爱物、务实,简单做人和认真做事。认真做事始于认真读书。读书当然是要抓紧时间的——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嘛。如果我们能够不计地点、不计时间读书,那么,学问当然就会快速长进。按照经世致用的原则,读书是使我们个人立业继而服务社会的绝佳途径。按此道理推而广之,生活当然能够随遇而安。随遇而安的结果就是:方法比困难多,抱怨比知足少。有专家说,这就是海洋文化的表现,闽都先贤们的经世致用思维在民间自有强盛的基础。
在《闽都别记》里记载着一位贫穷的私塾先生林光天。他常饥旅缺食,多以番薯果腹,但又慧黠幽默,自嘲为“番薯粿先生”。他用近体诗的格律,遣词押韵却都用福州方言,将地方典故人诗写七律或七绝。对人情世故加以调侃,对不平之事曲尽嬉笑怒骂,诙谐幽默、雅俗共赏,被世人誉为“穷及工巧”。可惜,后来没有结集而失散。
只看下面一首,他语言的平易精纯堪比唐朝的白乐天;俚俗中的悠游悲悯,也颇有陶潜之妙。当然,用福州白话写的诗,也限制了传播,但是,这不更加显示林先生继承乐府传统,有普爱兼济之心?
为阅读方便,原诗中的福州白话已经改写成意义相近的普通话:
猪衙早起闹嘈嘈,吵到天光买碗糕。
片刻汤丸街口叫,又见烧饼手中掏。
剃头才过添磨镜,补锅又来叫削刀。
一队舀糠乡下嫂,几其相士凤阳婆。
拍铜师傅钦钦仔(铃),看命先生扑扑婆。
可恨傍晚驴角仔,拍门问粪务啊末。
这便是市井图画:天才蒙蒙亮,杀猪声响起。一会儿,街上卖早点的开张了。这边是剃头师傅挑着担子咿呀呀,那边是打磨镜子剪刀补锅的叫嚷。农家女人来收各家的洗米水喽,看命看相的满街跑喽。即便日落西斜后,也还有“驴角仔”(乡下收粪水的农民)来敲门。
20世纪的城镇不缺这般景象,但缺少的是如许生动活泼的记载。只有平民读书人才能“捧出”这样的文字。
想象一下:门外倒马桶嫂敲门。书生非但不烦反而笑脸寒暄,送走了农妇后,他回到书桌旁记下这诙谐活泼的图画。真是:这边厢啁哳闹腾,那边厢却雅韵笙管。有市井的啁哳声但不喧闹,有平民的劳作但不肮脏,动静结合,雅俗共赏。套用时尚语言,那就是宜居生活的典范:劳力不苦,劳心不矫。贫富各安其身,不见火气。虚实相得,各补其缺。
这一切源于心田,一旦肉身和灵魂能够相得益彰,贫穷或挫折绝非问题。闽籍精英群体的成长过程均相似:寒门苦读始,名满天下终。
如严复,史称“西学第一人”,中国近代大思想家,将西方哲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伦理学、逻辑学全面系统引进中国。但是,他年幼丧父,孤儿寡母,凄然度日——“家贫有质券,赙钱不充债……门户支已难,往往遭无赖”。
他回到老家阳岐村,就在破旧的棚屋内启蒙读书。遇到村里演戏,老师叫他先睡下,等戏结束了叫他起来继续上课。
又如林纾,他五岁时,父亲经商失败并远走东南亚。某天,外婆典当冬衣给他买来十几颗荔枝。吃毕,外婆说:“荔枝树千万棵,滋味仅有一种。好孩子不怕没有好东西吃,就怕无大志。”这样的一番高论使林纾发奋读书,直至成为不懂英语的著名翻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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