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如果时间能倒流
裴煜从来没有想过，他人生中参加的第一场追悼会竟会这么特别。
灵堂正中的鲜花丛中并排摆着两张遗照，一位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另一位则是年过古稀的老妪。过世的祖孙二人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而灵堂内外不但挤满了前来悼念的人，甚至还来了好几家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
设在灵堂外头的接待处更是扯起了一张长达三米的联名倡议书，负责接待的学生们正在引导每一位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在倡议书的空白处签名。
六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在水泥地上，白亮得晃眼。刚冒出的汗很快就在阳光下蒸发，留下黏腻的一层，这种时候在室外多待一秒都是一种酷刑。然而在场的人却无一抱怨，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在倡议书上默默地签上自己的姓名。
轮到裴煜的时候，他才拿起笔，就听见接待员兴奋地叫了一声：“裴煜师兄？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出国了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次活动多亏了你给的建议才这么顺利……”
裴煜抬头，看着师弟眼里毫不遮掩的崇拜，脸上却连一个微笑都扯不出来。那些明晃晃的景仰眼神像最锐利的刀锋扎在他心口，一刀又一刀。
没有人注意到他插在口袋里的微微颤抖的手，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亲手断送了灵堂里的少女最后一线生机。他在她被人掳走时无所作为，却在她死后指点师弟借她的追悼会开展倡议活动。
联名书上“拒绝冷漠，从我做起”明晃晃八个大字仿佛在毫不留情地嘲弄他的虚伪。
裴煜根本不知道师弟最后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灵堂的，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直面着她的遗照。
欧阳静。裴煜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
几天之前，她还只是和他仅有点头之交的邻班同学，然而几天之后，她就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躺在冷冰冰的棺椁里。
照片里的女孩有双非常漂亮的杏核眼，然而眼底的神色却透着冷淡疏离，裴煜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
他无法面对这双冷淡的眼睛，它们会把他带回那个他不敢回忆的下午。
手机亮了又灭，裴煜始终没有勇气重温新闻里的视频。但是旁边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女孩的死亡。
就在几天前，这名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女孩在闹市区被人掳走、杀害，并抛尸于老城区的小巷中。
由于作案地点有道路监控，警方很快就锁定并逮捕了在逃的两个嫌疑人，其中一个嫌疑人自称是被害者的亲舅舅。
“老子是她亲舅舅，老子带自己外甥女回家关你屁事！”裴煜清楚地记得抓着欧阳静的壮汉朝管闲事的路人怒吼，也正是这句话阻止了他上前阻拦的步伐。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也因为这样，他“幸运”地没有被监控拍到，没有被愤怒的网友们列入人肉名单。
新闻截取了事发当天的那段监控视频。从视频中可以看到，当时是白天，路上行人也不少，被害人被两个壮年男子挟持拖行足有数十米，但来往路人中却仅有一名青年上前询问，而且这名青年很快就在嫌疑犯的恐吓或是狡辩下放弃了阻拦。
这段仅仅59秒的视频一经曝光，很快就被各大新闻媒体疯转，引发热议无数，主流媒体也针对该事件开启了问卷调查：路遇“家庭纠纷”到底该不该管？
更有好事者在新闻的评论区里煽动键盘侠们人肉出现在视频里的那些“冷漠的路人”。
裴煜木然地站在人群中，听着同学们义愤填膺的声讨，仿佛自己也被人扒光了站在阳光下，所有的虚伪和冷漠无所遁形。
棺椁里的女孩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一朵还没来得及开放就已经凋零的花。听说，她父亲早亡，她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听说，这次意外是因为她生母欠下了高利贷伙同她舅舅企图绑架她还账，结果在下手时失了分寸，不小心闷死了她。还听说，她奶奶是在得知孙女死亡之后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
一念之差，两条人命。
裴煜闭了闭眼，她已经死了，很快就会成为一捧灰烬。而他却还是光环加身的天之骄子，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也是目击者之一。
可是，即使逃过了网友的指责，他也没办法逃避内心的责难。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可惜没有如果……裴煜陡然睁开眼睛，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疯长——他要把自己也曾冷眼旁观的事实说出来！
说出来以后，他的老师和同学会怎么看他？震惊、鄙夷还是唾弃？这个念头一起，裴煜仿佛已经能看到他的微博被攻击的景象，他们会怎么骂他？懦弱还是冷漠？不知缘由地，想到很快就会到来的指责和诘难，他居然有种异样的快感，徒手撕开血痂，将鲜血淋漓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的痛快！
等不及到家，在回家的车上，裴煜就已经编辑好了当时他所见所做的一切，带上话题，毅然按下了发送键。
然而没有等他看到同学和网友们的回应，他后背忽然猛地一痛，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怀里的东西砸在地上，滚了两滚，胳膊肘被粗糙的水泥路面蹭破了一层皮，不一会儿就火辣辣地疼起来。
这是哪里？
裴煜趴在地上，愣住了。明亮的车厢不见了，眼前只有一条阴暗的巷子以及不远处从他怀里滚出去的……书包？
在做梦？裴煜来不及细想就感到身后有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手一捞，一把抓住那只踢他的脚，提起来猛地往前一带，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那人就已经摔倒在地。裴煜趁机跳到一边，跟那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打他的人居然是个女孩，而且看校服应该是初中生？她旁边还有另外两个比她还小一点的女孩，看上去是她带来的帮手，此时正手忙脚乱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等等？！
裴煜已经彻底蒙了，他怎么说也是条一米八二的汉子，居然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给打趴下了？就算她们有三个人，但他好歹是练过的啊！
短暂的震惊过后，裴煜很快就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这个打人的女孩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高，但他似乎得稍微仰视她？
裴煜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细弱纤瘦……肯定不是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贱人，你居然敢还手？”就在他发蒙的时候，打人的女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十二分的怒气尖叫着朝他扑来。
裴煜顾不上研究自己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闪身躲开她的攻击，然而却被她带来的帮手揪住了衣服和头发。
三个女孩年龄不大，打架也毫无技术可言，纯粹就靠本能的“抓”“扯”“挠”。然而就是这种毫无章法的“贴身肉搏”让裴煜无计可施。真打吧，对方是女孩子，他多少有点下不去手，可不打只躲又躲不开。
裴煜无计可施地尴尬招架着，很快就发现这个身体的力气虽然比他原来的要小很多，不过胜在灵活，半挡半躲地让这三个人挠了一阵居然还没受伤。
领头的女孩发现她打了半天却没有占到便宜可不干了，什么污言秽语都开始骂出来，什么“婊子的贱种”“长大了也跟你妈一样偷人”以及更加不堪入耳的脏话源源不断地从她口里冒出来。裴煜发誓他十八年来听到的脏话加一起都不及今天听到的多。
“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裴煜忍了一阵，终于失了耐心，看准空当朝那女孩膝盖弯使劲一踢，扭住她的小拇指将她“叭噔”一下掼到地上。
那女孩大约没被这样打过，当场就傻了。
裴煜也愣了，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个喉咙。刚才的声音……分明是女孩子的！还有……他的喉结呢？
就在这时，领头的女孩突然一改刚才的凶悍，对着巷子口尖叫：“妈！妈！救我！”她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哭腔，刚才骂他的时候那种凶狠劲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打我！”她指着裴煜，恶人先告状。嗯，她跪在地上，右手还被裴煜反拧着，看起来也是那么回事。
裴煜还没从自己变成女孩的状况中回神呢，就见一个骨骼粗壮的中年妇女怒气冲冲地朝他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猛扇了他一巴掌。
这位阿姨大概是做体力活的，巴掌又厚又大，只一下就把裴煜扇得头晕眼花。
阿姨打人厉害骂人也不含糊，她女儿骂的那些脏话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够听。裴煜被她扇得耳朵嗡嗡作响，费了好大劲才从污言秽语中听出一点门道：似乎是这女的老公让人撬了，而且还是这个身体的妈干的好事？
这都叫什么事！他是穿越到了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吗？
不过裴煜现在没心情去分析这位阿姨的爱恨纠葛，他比较担心的是，再不挣脱开这位阿姨她能把这个身体的头发给揪秃了。
还好他的担心没有持续太久，那阿姨正骂到兴头上就被一声怒吼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跟着一阵疾风从头顶刮过，只听那阿姨痛呼一声，突然松手。裴煜一矮身坐到地上，一边龇牙咧嘴地揉头皮，一边抬头看来者是何方神圣，战斗力居然比这位阿姨还高！
好吧，裴煜有点怀疑女人的战斗力可能是随年龄增长的——毕竟打退怪力阿姨的是一个看上去得有七十岁的老太太，她这会儿正举着一把破笤帚，看起来要是那阿姨不走她还能继续打。
那阿姨没有武器，从气势上就弱了三分。她扯着自家闺女往后退了几步，确认到了笤帚扫不到的地方，才指着老太太骂：“死老太婆，你年纪大了我不跟你计较！你最好看好你家贱种，别跟她妈一样小小年纪就到处勾人！”
“滚！滚！滚！”老太太气得够呛，连说三个滚字又挥着笤帚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狠狠挥了好几下才罢休。然而等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神情瞬间变成了十二分的慈祥，看清楚裴煜的样子时，满脸的褶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哎哟，都肿了！也是当妈的人，对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哦！还打了哪里？快给奶奶看看！”老太太一把扔了笤帚，捧着裴煜的脸，带着薄茧的指头只碰了一下他挨巴掌的地方就飞快地弹开，生怕弄疼了他。
原来是这个身体的奶奶？裴煜张了张嘴，然而想想刚才从这里发出的女孩子的声音又赶紧把嘴给闭上了。只不过他这个举动落在老人家眼里那就是受了委屈又怕家人担心所以选择不说的懂事。
老太太忍不住眼圈一红，一面絮絮叨叨地念着“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一面拉着他上上下下地检查，等看到他手肘处的擦伤时忍不住又咒骂刚才那对母女。
裴煜被一个陌生人这么仔细地打量多少觉得有点尴尬，他压低嗓音，找了个借口抽身出来：“奶奶，我去捡书包。”
等捡起书包，拍干净上面的灰，裴煜脑子终于开始运转了。这个地方虽然陌生，但无论是刚才打人的母女，还是“奶奶”说的都是G市方言。看起来他应该还在G市，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最快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打电话，不过他刚才掏了口袋，身上没有手机，不知是不是在书包里？他正要拉开拉链，那个奶奶就走了过来，夺过书包，嗔怪：“你个傻孩子，书摔不坏的！赶紧回家擦药。”
裴煜想从老人手里拿过书包，刚才掂了一下，书包还是挺沉的。
奶奶却不撒手，稳稳抓着书包带，把书包往肩上撂：“不重。”她说完后推开裴煜。裴煜见她拿得稳当也就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执。他真的很难接受一张嘴就是小女孩的细细软软的声音，打定主意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
对于他的沉默，奶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一路上都是在心疼自家孙女受了委屈，又是给他理头发，又是轻抚他背部安慰：“乖囡，不怕哦，只要考上附中，她们就欺负不到你了！那几个不读书的，就晓得打架，以后没出息！”
裴煜心事重重，奶奶的话也没听进去几句。好在路也不长，走了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奶奶住的地方是老国企的职工安置房，回字形，南北面各有六户人家，共用走廊；东西面则是连接南北两栋楼的连廊，上下楼的楼梯就设在连廊边上。他们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因为天热的关系基本上都敞着大门，门口挂着挡蚊子的纱帘。想知道别人家里晚餐吃什么只需要顺着走廊溜一圈。
裴煜跟在奶奶后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他家境殷实，这样的房子他只在20世纪出品的电视剧里见过。现在身临其境感觉十分新鲜，不过同时也有点担心，他不会是穿越到了二三十年前吧？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门后，一开灯，他就看到客厅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本挂历，上面明晃晃地印着个大大的数字“2012”，所以，他这是回到四年前了？
裴煜扫过门口的鞋架，发现上面除了小姑娘的运动鞋就是老人家款式的平底鞋。也就是说，这家里应该只有祖孙二人。
这个发现让裴煜松了口气，他在路上还着实担心过，回“家”后要怎么面对一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陌生人。
“快把手洗了，先吃饭，一会儿奶奶给你冰敷。”奶奶说着已经从柜子里拿了两条毛巾准备放到冰箱里去冻。
见她转进里间，裴煜赶紧打开书包翻找手机。然而书包里除了课本和练习册，就只有一个笔袋。失望之下，裴煜随便抽出本练习册，打算稍微获取一点关于这个身体的信息，比如说年龄、姓名什么的。
然而看到姓名栏上的名字时，裴煜只觉得自己又被一道雷劈了。
欧阳静，端端正正的三个字，吓得他差点扔了练习册。
定了定心神，裴煜把练习册的封皮又看了一遍，没错，第五中学，初三（6）班，欧阳静。他虽然不知道欧阳静初中在哪儿读的，但这个年龄还恰好对得上，2012年他们确实在读初三。
这么巧？不会吧？
裴煜承认，他确实对欧阳静的死深感愧疚，也敢肯定如果能让他回到那个下午，他一定会从嫌疑犯手里救下欧阳静。他祈求过老天让时间倒流，好让他有机会弥补过错，但是，弥补过错里面绝对不包括把自己变成欧阳静这一条！
裴煜捏着本子，正在和理智做最后的搏斗时，瞧见奶奶端着一锅绿豆汤出来了。他猛然想起来，欧阳静班上的同学说过，她父亲死后她就跟奶奶相依为命……
绿豆汤是拿凉水冰镇过的，豆子熬得很烂，糖加得恰到好处，喝着甜丝丝的，特别解暑。一碗糖水下肚，裴煜就觉得饿了，正好怕露馅也不敢跟奶奶多说话，便铆足了劲埋头吃饭。
不过奶奶却没打算放过他，一块排骨才刚咬到嘴里，就听奶奶问：“静静，今天怎么又跟陈立铃打起来了？”
裴煜一噎，原来打人的小妞叫“陈立铃”啊，而且奶奶说的是“又”打起来，看来还是宿怨？可他又不是真正的欧阳静，鬼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他正斟酌着要怎么回答时，就听奶奶又问：“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沈西的男孩子？”
裴煜这下子彻底被呛到了，敢情还是三角恋？！奶奶您知道得挺多啊！谁知道沈西又是哪个？不过这一回他机灵了，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后使劲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保证不是！”奶奶这个表情一看就知道是个对早恋严防死守的保守派，他才不管什么沈西沈东，统统否认就好！反正他也不认识，否认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奶奶盯着孙女看了半天，见孙女神情坚定不似作伪，也就没有再追问，夹了块品相极佳的排骨到孙女碗里，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最好。你们这个年纪千万不要搞什么早恋，特别是女孩子！谈恋爱智商就下降！你们学校教学质量也不行，要考上附中全都要靠自己努力。你别看你现在是五中第一，等全市排名的时候还不知道排到哪儿去了。”
五中质量这么差？裴煜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班好像还真的没有从五中升上来的，不过他们是精英班，也就不到三十个人。欧阳静是二班的，也是三个重点班里成绩最好的班，照她的成绩考附中绰绰有余，奶奶这么说实在有点夸张了。
奶奶一眼就看出来孙女没在听，不由得又加重了语气：“别以为奶奶吓你，你爸当年也是考进附中了，结果呢？跟你妈搞早恋，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了。你还小，不知道这人啊有时候一步没走好这辈子就毁了，你们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统统都别理。那个沈西，我看也是个不读书的，好好的男孩子留那么长的头发学校也不管管……”
信息量好大！裴煜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一字不落地听着，看奶奶讲故事的流利程度，估计欧阳静隔三岔五就得接受这么一通教育。通过奶奶的话他至少掌握了三条信息：
欧阳静的爸妈上学期间偷吃禁果被学校发现后开除了。（所以奶奶特别怕欧阳静步她爹妈的后尘。）
沈西好像是个玩音乐的叛逆少年。（欧阳静好这口？）
陈立铃打欧阳静是因为沈西。（……）
欧阳静，我可不是故意打听你的私事，这全是你奶奶自己说给我听的啊。裴煜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决定一会儿无论如何也要联系上四年前的自己，告诉他四年后一定要记得救那个女孩。老天爷把他扔到四年前也就是这个意图吧？
不过老天爷选择的重生时间点实在是有问题啊，他跟欧阳静上高中才是同学，初三的自己哪知道欧阳静是圆是扁。
裴煜一手捂着冰毛巾敷脸，一手握着话筒，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认奶奶已经开始冲凉以后才拿起座机拨通了自己的手机。没手机真是麻烦，打个电话都跟做贼一样，只希望一会儿能快点说清楚事情原委，免得还要跟奶奶解释为什么晚上要给男生打电话。
不过，该怎么开口呢？
裴煜正努力回忆四年前的自己，斟酌着该怎么样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说清楚事情时，电话突然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端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裴煜张了张嘴，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的人却问：“你是裴煜？”
“呃？”裴煜吃惊，这剧情不对啊！“你是……”
“我是欧阳静，就是你现在用的这个身体。”电话那边停了一下，补充说，“你用我家座机打的，我认得号码。”
等会儿……裴煜表示事情有点超出预计，欧阳静居然在他身体里？原来这不光是重生还是灵魂互换？
“你认识我？”他佯装惊讶，假装自己还不认识她。
“你的课本上有名字呀。我奶奶呢？你打电话过来她知不知道？”她声音有点着急。
“不知道，她冲凉呢，我偷偷打的。”裴煜赶紧解释。
一听奶奶在冲凉，欧阳静更着急了：“奶奶进去多久了？她冲凉很快的……现在也不方便多说，要不……明天碰个面吧？上午十点，在省图书馆门口？”
裴煜一想，时间地点都没什么问题，于是回答说“好”，话音才落，那头欧阳静扔下一句“明天见”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搞什么鬼……”裴煜看着话筒嘀咕，至于这么害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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