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楼随笔》和《庚甲散记》是民国时期享誉盛名的“南社诗怪”林庚白先生的随笔文字,全书内容包罗万象,是身为才子、名士的林庚白的见闻思感,涉及清末民初政坛、文坛、报界等社会生活各领域,既有史料性,文笔又粲然可观,处处充满趣味。
随书收录绝版已久的《丽白楼诗话》和《孑楼诗词话》,是现代文学史上难得一见的诗词评论,反映了林庚白独到的诗词造诣和见解,堪称现代文学评论上的“遗珠”。
奇人奇书: 林庚白和《孑楼随笔》
■ 蔡登山
林庚白是位奇人,《孑楼随笔》是本奇书。然而林庚白早于1941年在香港为日军所误杀而身亡,而《孑楼随笔》在1934年出版后,至今已过七十多个春秋,早已成绝版之书了。人往风微,谁还记得当年的流风遗韵呢?往事如烟,早就看惯了春风与秋月!但冥冥之中总有些因缘,今岁“四月天”,余赴南京开胡适研讨会,会后往苏州访友,再到吴江庙港太湖畔拜访作家沈鹏年先生,蒙沈老一家人殷勤接待,铭感五内。临别当日沈老以《孑楼随笔》初版本见示,曾经梦寐以求之书,如今见着,真是大喜过望。征得沈老同意当场复制一本,带到机场,在候机的两小时间欲罢不能一口气读完,深感这是此行“美丽的收获”之一。鼎脔一尝,不忍独享,商之秀威宋发行人,拟为复刻,以飨更多读者。因略志林庚白生平二三事及读《孑楼随笔》之所感于卷头,笔者不敏,所言仅一己之见,尚求方家不吝指正。
林庚白(1897—1941)原名学衡,字凌南,又字众难,自号摩登和尚,闽侯县螺洲镇(今福州郊区螺洲镇州尾村)人。庚白幼孤,由其姐抚养长成。他四岁能作文,七岁能写诗,被视为“神童”。1907年,他因写论文骂孔子、周公,被天津译学馆开除学籍,次年改入天津北洋客籍学堂。1909年秋,因领导反日运动又被学校开除。不久由天津赴北京,以第一名考入京师大学堂预科,与同学姚鹓雏、汪国垣、胡先骕、王易等相酬唱。1910年,经汪精卫介绍加入同盟会。1912年,与柳亚子订交,并加入南社。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之后,林庚白在上海秘密组织“铁血铲除团”,以暗杀北洋官僚和变节党人为目标。同年,出任上海《民国新闻》(日报)主笔。1913年春离沪入京,主持国民党在北方的机关报《民国报》,同年出任宪法起草委员会秘书长。1917年7月张勋复辟,林庚白随孙中山先生南下护法。8月任广州非常国会秘书长,9月兼任孙中山大元帅府秘书。1921年,受孙中山密派,到北洋第二舰队做策反工作,未果。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林庚白因对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观产生怀疑而一度消极,闭门读书,研究诗词。1928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他受聘为外交部顾问及南京市政府参事。1933年,他在上海创办《长风》半月刊。此时他专事创作,所撰诗文甚多,先后编校《庚白诗存》《庚白诗词集》,并撰写《孑楼随笔》《孑楼诗词话》等,成为南社的一员健将。
后来成为他的妻子的林北丽说:“我和庚白的正式认识,是到南京的那年即1936年。——蔡注,但是他的作品,我早已读得很多,他的历史也知道得很清楚,尤其他和某小姐即铁道部女职员张璧。——蔡注的恋爱曾轰动过全南京。他是我父亲即林寒碧。——蔡注的好朋友,所以每当我读他的诗文的时候,我总想,难得这个‘老头儿’的思想这样前进,难怪他也要和摩登小姐谈起恋爱来。我的第一次见他是在亨利姐家里,恰当秋天的某一夜,一个穿黄色上装、银灰裤的西服男子来趋访,经女主人介绍以后,方才知道乃是闻名已久的林庚白先生。我十分惊讶他的年轻和潇洒,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没有会设想到他是闽侯人的。经过一度的闲谈以后,彼此都很好感。一个服膺社会主义的人而善于算命,这真是一件太滑稽的事,我的好奇心使我也告诉他我的出生的年月日时,请他批命造。诗人的第一句便是‘故人有女貌如爷’。命造的批语倒是很新奇而有时代化色彩,但从他的思想而言,到底是个极大的矛盾。”
林庚白曾引荐女作家谢冰莹与柳亚子相识。据谢冰莹回忆:“庚白是一个耿直忠诚的朋友,他一生坦白,对人赤裸裸毫无半点虚伪,常把他十八岁就和许金心女士结缡,后来感情不和,精神痛苦的事告诉别人。”林庚白追求的名女人不少,前有林长民的女儿才女林徽音即林徽因。因常被人误认为当时一男作家“林微音”,故后改名“徽因”。——编者注,林庚白在北平追之甚力,但终无结果。后来又追电影明星兼女作家王莹,但没多久,两人就闹翻了,据说王莹认为林庚白有些神经病,天天盯得太牢,话又说得太啰唆。林庚白因懂得命理,他曾算出自己未来的伴偶必是一个才貌俱全的女人,后来遇着了林北丽果真如此。
林庚白1933年6月间在上海《晨报》连载《孑楼随笔》,其中有则提到林宗孟和林寒碧的死,似有定数。云:“余虽服膺‘唯物观’,而结习未忘,于旧社会迷信之说,间有不能尽解者,诗谶其一也。林宗孟兄弟,与余相友善,介弟寒碧,丙辰(1915年)间主《时事新报》编辑事,数过从论诗。其死前二三日,以赠别之作见示,有‘领取车行已断魂’之句,意谓伤离惜别之情,使人不胜荡气回肠耳,讵竟以误触汽车死,真乃‘领取车行已断魂’,岂真冥冥中有定数在耶?又甲子(1924年)春半,余方创办《复报》。宗孟自沈阳寄诗,有‘欲从负贩求遗世’之句,余报书戏谓‘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赤壁赋中衔接语,君其将羽化也乎?翌冬郭松龄之变,君果死于乱军中,奉天军队,以君状似日人,恐酿成交涉,遂焚骸骨,真乃羽化矣。”其中林宗孟即林长民,也就是林徽音的父亲。而另一则是有关林寒碧及邵飘萍的名字“不祥”,他说:“飘萍初不识余,以林寒碧之介请谒,遂与相念。余尝数语寒碧,‘君之字毋乃不祥,碧矣,而又寒焉。飘萍则更谬矣,萍本凉薄之物,而又飘焉,其能久乎?’果无何而寒碧触汽车死,越十年飘萍亦为奉军所僇。一字之细,亦若有朕,读者得毋议其仍不脱封建社会迷信之观念否耶? ”
对于林庚白的星命之说,其好友柳亚子在《怀旧集》中这么认为:“君好星命之学,尝探取当代要人名流之诞辰年月而推算之,谓某也通,某也蹇,某也登寿域,某也死非命。侪辈嗤为迷信,君纵谈自若也。民国五年,遇胡朴安于都门,为言张辫帅之命,不出明年五月。及十年春,重晤朴安于西子湖边,一见即曰:‘五年都门之言何如?’盖辫帅果于民国六年五月复辟而失败也。此事之前,尚有一奇验。时陈英士为沪军都督,戎装佩剑,英姿焕发,有威震东南之概。某次寿辰,诸朋旧为之晋觞祝嘏,君亦为贺客之一。既退,谓其友蔡治民曰:‘英士恐不得善终。能在民国五年前,作急流勇退之计,则庶几可免。’请治民乘间婉劝之。奈英士以身许国,不之从,果于五年被刺沪寓,即今之英士路。实则偶而言中,不足信也。”
而高伯雨更是有一番看法。他说:“林庚白的思想颇前进,常言服膺马列主义及唯物史观。但平日和朋友聊天,则喜谈命理,有时还做游戏式的给人排八字,出版了一部《人鉴》,把当时许多政治人物的八字罗列出来,说他们的结果怎样怎样。1915年袁世凯窃国,准备下一年元旦‘启基’,庚白就扬言袁世凯明年必死,相冲相克,说得头头是道,老袁果然在1916年死了。因此人们都说他是‘神机妙算’,找他批八字的朋友多到不可胜数,高兴时他也乐于应酬。其实他并不迷信,他说袁世凯死,不过是他恨袁世凯叛国,乃利用社会人士的迷信心理,借算命来煽动民气与诅咒袁早死而已,用心是很苦的。可是为了这个,后来却得了不好的反响,就是他死在九龙时,有些人却说他‘对别人的命算得准,对自己的命反而不清楚,好好地安居在重庆,怎会到香港送死呢?’这实在不知道他谈命理是隐晦的烟幕。他对当时袁世凯的政权很不满意,时有批评,未免遭时忌,故此大谈命理,又高谈阔论,装出一副狂士的面目,使当政的人不注意他,一提到他就说:‘这人么,狂人而已!’此乃庚白处乱世的哲学也。”
导读 奇人奇书:林庚白和《孑楼随笔》 (蔡登山)
孑楼随笔
庚甲散记
附录一:抗日罪言
附录二:林庚白家传(柳亚子)
附录三:庚白的死(林北丽)
附录四:虎穴余生记
附录五:丽白楼诗话
附录六:孑楼诗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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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中国文艺界尚缺乏这样一种“可以当作新闻或故事,也可以当作小说、戏剧和诗词话”的文章。
——民国著名报人潘公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