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菊华等著的《中国流动人口的城市逐梦》为教育部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流动人口社会融合”的结项成果。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一千多年前南朝文学家江淹的《别赋》,道出了今日多少为了梦想而远走他乡的流动人口的心声。“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又有多少离乡逐梦之人仍是被隔离在流入地的社会之外,历经千辛万苦也难圆融入之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前30年,历史要素、地理环境和人为幕墙等方面的差别,带来城乡和地区之间的利益阶梯;1978年后,改革开放政策施行,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推进,进一步拉大了城乡差异和地区差异;加上户籍制度的宽松,驱使欠发达地区尤其是欠发达的农村地区的人离开家乡,进城市寻找新的发展机会,寻找幸福和财富。随着流动人口规模的不断扩大或持续高位,流动成为人们一种内在的生活方式和无处不在的社会现实,成为影响中国人口结构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内生动力,而城市梦想和社会融入则成为流动人口和流入地社会避不开、绕不过的话题。基于此,本书将主题定位如下:利用质性(定性)访谈资料,倾听流动人口的城市(大城市)梦想及其呐喊;借助问卷抽样调查数据,分析梦想的实现程度;综合质性和定量数据,采用政策分析手段,深入探究阻碍梦想进程的制度要素,并对破解逐梦过程中的障碍提供学理思考。
“我们身在何处?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这些在流动过程中不断引人深思的问题或许没有确切答案,但其背后的故事却推动着历史进程的发展,见证着改革开放近40年中国社会的变迁。从早期的单人流动为主到现在的拖家带口,他们流动的形式已然发生变化,但那希望能在流入地安居乐业,渴望得到流入地认可,实现融入梦想的初心未改。质性访谈结果告诉我们,流动人口逐梦城市、逐梦现地,或为自己,或为后辈。涨薪梦、安居梦、保障梦、子女求学梦、融入梦是萦绕在流动人口心头的五大梦想。然而,质性访谈的结果显示出的现实是,这种简单、朴素的期冀在“理想向左而现实向右”的情境下,在“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环境中,逐梦之地梦难圆。
梦想实现程度如何?涨薪梦在绝对水平上已经有较好实现,流动人口手中的“票子”日渐厚实,但是如果将流动人口的城市逐梦比作攀爬楼梯,那么涨薪梦只是楼梯的第一级。在楼梯的第二级是“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安居梦,但显然的是,流动人口在流入地拥有住房或租住公屋的比例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安居梦是所有梦想中实现程度最低的一个梦想。就实现程度而言,二者虽然处于阶梯的两极,但均属于最基本的梦想。继续往上就是保障梦。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后,他们也期望能获得像流入地居民一样的社会保障,然而数据显示,他们在流入地的社会保障水平依旧很低,与本地市民之间的差距甚大。梦想之梯的第四级,也就是流动人口高度重视、关系到下一代前途命运、寄托着这一代未尽希望的子女求学之梦。虽然有了较大进展,基本实现了“一个都不能少”的目标,但是教育过程、教育质量、教育出口仍存在较大瓶颈。流动人口的攀登过程阻碍重重,他们虽拥有较强的融入梦,却往往因流入地的各项制度阻碍和本地市民的不接纳而难以登顶梦想之梯。
何人梦想更难成真?在流动人口内部也出现明显分化,户籍、年龄、跨越的行政区划、在流入地的居留时间、流入地的发展程度等先赋或后致条件将这群逐梦路上的旅人划分成了不同类别,他们或更易,或更难实现融入梦想。户籍制度使得流动个体背负不同的标签,形成乡一城流动人口和城一城流动人口,来自农村者,逐梦之旅更坎坷。城一城流动人口与乡一城流动人口相比,离梦想更近,但与本地市民相比,其户籍和人力资本优势无法与流入地的制度性和结构性排斥相抗衡,故除收入梦外,他们的其他梦想进程并不顺利,而乡一城流动人口离各类梦想的理想境界更遥远。虽然年轻就是资本,但在这场逐梦之旅中,1980年前的流动人口离梦想更近,而1990年后流动人口离梦想更远,几乎所有梦想均是如此,且若流动人口感受到本地市民的歧视,梦想路程则更不平。同理,除涨薪梦和保障梦外,梦想旅程随流动跨越的行政区域而延长;不过,随着居留时间的延长,流动人口就越靠近赚钱梦、安居梦、保障梦、融入梦。流入城市越发达,绝对收入和保障水平越高,但相对收入却较低,安居和子女求学之梦更遥远。
逐梦之难也会传递吗?昨日因成今日果,逐梦难的困境悄然在代际之间传递着。虽然经济的发展激活了社会的竞争机制,且个人能力禀赋的作用超过了计划经济时代,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父承子业”的代际传承性,但在当前群团利益结构稳定、分层明显的时代,社会地位的代际传递依旧凸显。(乡—城)流动人口作为现地社会的新底层代表,各种弱势通过世代传递,可能传续到子代,甚至孙辈身上,梦想难圆上演着世代轮回。客观和主观边缘化相结合,流动人口的“底层化意识”得以强化,他人对该群体的刻板印象也进一步固化,由此可能导致社会失去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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