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废柴”书写者骆以军vs.文字魔术师董启章,26封无话不谈的文学书信,直捣小说家的练功房!两位来自台湾和香港的华语中生代小说家,一肥一瘦,同年出生,地域文化、性格脑洞和创作风格截然不同,他们轮替设题对谈写信,不同次元的文学宇宙激烈碰撞,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2、一堂青年写作者的小说课,天马行空的文学主题。这些书信的内容从“人渣作家”太宰治到“更衣室作家”米兰·昆德拉,从自己的首本书,到注定写不出的作品,从时光旅行到咖啡屋,还有关于星座、梦境和疾病的隐喻……不着边际的文学话题,私藏小说家的阅读清单和写作秘笈。
3、肥瘦二人的内心对白,“职业小说家”的苦辣人生。他们是送孩子上学路上想逃跑的父亲,坐在咖啡馆里辛苦“搭台”的局促港男,首书签约时玩失踪的小说家,回忆自己美好婚礼的丈夫……多重身份交织的两个男人,亦是十年文学挚友,交换自己的秘密记忆和无人知晓的时刻。
4、蓝红双色封面随机发售,装帧设计凸显视觉张力。红色,丰富多元的感官世界——肥;蓝色,精致透明的文字乐章——瘦,呼应两位作家对垒式的鲜明写作风格,一场充满张力的视觉对话。
《肥瘦对写》为小说家骆以军和董启章的文学书信集,他们轮替设题的26封信,从青春时期的体育课、繁殖故事的咖啡屋,谈到反复出现的梦境、揭示人生冷暖的疾病、隐喻性格的星座;从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到注定无法写出的作品,再到婚礼、成为作家、孩子出生那些异常重要的时刻……两位小说家交换着属于自己的私人记忆和秘密时光,当然还有彼此在文学宇宙里的相互映照和那份从未褪色过的写作梦想。
咖啡屋
瘦:
在爱荷华的时候,那是个全城禁烟的小镇,或其实就是在大学里的街区,有银行、有一排酒吧、漂亮的书店、有感觉颇贵的西班牙菜餐厅、印度餐厅、有在河岸起伏的森林间高耸的教堂尖顶,感觉像圣诞卡里的童话街。我白天会拿块画板去河对岸一棵大松树下写稿,预先买一杯热咖啡,那空旷处可以抽烟。我眼前是一大片绿草如茵的空旷地,一些金发,穿着运动背心、短裤,戴着Walkman耳机的美国女大学生,从我面前慢跑经过。很怪,很少看到黑人,或亚裔,或阿拉伯人。感觉就是非常漂亮,在台湾不熟悉的深秋的林相颜色扩延视觉散焦的全景,透明的空气,像玻璃纸那样不真实的河面波光。还有一些典型美国年轻男生几人一列,远远地划着轻艇,我通常在那排我也不知是啥(听说是一美术馆)的建筑物围墙脚,一略废旧无人照顾(所以满地都是细碎的腐烂或干燥不同散布的落叶)的阶梯树荫下,坐到心里发慌,但回旅馆房间就无法抽烟了。
我因不会英语,总躲着人,那两个多月很像一只穴鼠。后来是几乎都要离开了,大约是十月中,河岸边很冷根本坐不住了,那些伊斯兰教哥们(他们很喜欢我),我不记得是叙利亚?埃及?马来西亚?哪一个国家的小说家,告诉我并带我去那街区上一家可以抽烟的咖啡屋。那对我真是天堂降临,其实那是一家雪茄店,吧台是两个典型白人Gay,壮壮胖胖的,手臂全是刺青,感觉他们是一对伴侣,酷酷的,用咖啡机帮客人弄咖啡。我坐在那屋里其中一张小桌,身体挨挤着一桌一桌的人,全是非常老的老人,坐着电动轮椅进来的,瘸腿的残障,还有牵拉布拉多导盲犬的盲人,那大狗就乖乖吐舌坐我身旁。感觉平时在这大学城里没看到那么多的、肤色较深的印度裔人,都聚在这烟草店或咖啡屋里,我可能是里头唯一的东方脸孔。还有,一些非常胖的胖子,我在他们里头,抽着烟,读我的书,写我的小说。那种因不会英语,在那国度里每一秒存在的焦虑感消失了。
那是我在爱荷华时,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后来我想,我那样坐在那遥远国度里,像无声电影里的画面,那种安定的感觉,和我生命这近二十年吧,在台北的任一家不同的咖啡屋,坐那儿抽烟、读书、写稿的,身体对空间的解读,或开启巡弋,或低度的周边感官摄入,那感受竟没啥差别。好像一走进咖啡屋,一种也许像某类人到不同国家的教堂,那个透过隔着吧台帮你煮咖啡,那咖啡机蒸气喷出的一小团白烟,空气中的味道,人们温驯地围凑坐入属于他的那张小圆桌,低头看书、看报、喁喁低语,或用他的笔电工作,有一种不侵犯人,也无法用更高消费让这店里主人和你形成权力对位和紧张感(譬如走进银行、餐厅,或卖衣服的店)。
说真话,这个题目我真是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切入啊!“咖啡屋”它可以说是我过去这近二十年在台北的“追忆似水年华”啊!我几乎是在那些我脑海中像年老登徒子回忆不同时期——那些曾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垂颈偎靠,离开后便不再遇见,那些不同光焰不同小小隐秘性格的女孩们——浮现出一间间台北温州街师大路青田街罗斯福路巷弄里不同的那些咖啡屋啊!我在那些时光,那些角落,读了我这些年来大部分的阅读之书,也几乎是在那些咖啡屋里,写了我三十五岁以后大部分的作品(除了另一场景——小旅馆,但那是在台北全面禁烟令之后)。我二十岁到三十岁住阳明山山里,之后有七年住深坑乡下小屋,一直到这十来年住进城里,很多时候,我其实无从建立“我在这座城里”。咖啡屋是很奇妙的小小租界,星际航行的太空站,甚至它形塑着某种情感教育。这且不提,有太多的破碎时光:我要去参加某个全是长辈的聚会,那之前的焦虑紧张肾上腺素狂冒的神经质时光;某场演讲或座谈,要走进“杀头台”之前的,脸皮都麻刺沸跳,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光;孩子们不同时期,我要接送他们,之前一段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垃圾时光;等候年轻时的妻子像小红帽去逛街,之后两眼发亮或一脸疲惫来与我会合的安静看书时光;去医院看视过瘫卧的父亲,之后找一间咖啡屋就是坐个十分钟让情绪平缓的时光;或是有太多个夜晚或下午,我和不同的小说家、诗人们,在不同的咖啡屋,听他们那让我目瞪口呆的故事。
它几乎可以成为我的——如卡尔维诺那用塔罗牌牌阵搓洗,繁殖出故事的“命运交织的城堡”和“命运交织的酒馆”——我可以搓洗出我的“命运交织的咖啡屋”。它可以细细抽长出故事,某种交换的,但似乎又少了譬如深刻的职业纵深;少了那种伯格曼式或张爱玲式剧场的对话中雕刻语言和表情和内心对决的凹沟;它也不像酒馆,会有赫拉巴尔或布洛克那样的金黄琥珀液态的失控或罪的故事,那些妓女、侦探、毒枭、杀人犯……没有那种撩人的可能性,眼球没有那么快速移动;其实它比较像是无数个在多维世界被堆栈而上的许多间私人书房。但你又像最早的人们第一次在城市里使用公用电话亭,或出租车吧,你是被一不存在的玻璃墙包围着,但其实你像水族店的玻璃缸里的鱼被公开展示着,你用近乎一把铜币的价格宣示,这段短短时间,这一小格的空间属于你。甚至因它这种空间里构图、几何线条、色调都太简单(也许近乎教堂的缩小许多,但同样是给予那被尘世的丑和混乱压垮的人们,有一产生神秘、灵性幻觉的空间),是以像音乐学院的老教授,通过让那些年轻的提琴手,来一段巴哈的小提琴无伴奏曲,来评断他未来可否有能力驾驭更繁复艰难的曲目演奏——我觉得咖啡屋或许就是我想象的,我们这样的先天像被割掉某种全景繁花经验感受器的小说探索者,关于“能否演奏一座城市”的练习曲。但或许要练习过上百支、数百支秘密的曲目吧,它那种掏洗挖掉整渔船下渔网的内脏眼珠的那么多不同鱼们的全景构图,一个较大、较朦胧感受的城市“身世”,便可能在快弓乱弦中浮现。
肥
肥:
你的咖啡馆经验真是令人神往。那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下的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修道场,让你在其中练功、修行,从文字(阅读)汲取能量,然后又把能量转化回文字(写作)。而处身咖啡馆的那种既存在于世间,又抽空于世间的若即若离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个作者出入于真幻我他世界的经验。
相对于你的咖啡馆经验的美妙、丰盈和多姿,我的简直是乏善足陈,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于是就想到怎样躲闪,避开有如你精彩描画的咖啡店全景,而侧写某些堪可入文的时光片段。侯孝贤的《珈琲时光》我非常喜欢,但那种电影感的咖啡馆经验却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这样说来,我是完全没有资格谈论咖啡馆的。下面的话,聊以相和,献丑了。
我的咖啡时光异常短暂,可能只有两三年时间。我说的是泡咖啡馆的日子。而我泡咖啡馆的日子,就等于我喝咖啡的日子。是的,我以前是不喝咖啡的。在四十岁以前几乎是一滴不沾。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生起泡咖啡馆的念头,而开始喝咖啡;还是因为出现了喝咖啡的欲望,而开始泡咖啡馆。而为什么会突然产生泡咖啡馆的念头,或者生出喝咖啡的欲望,也是说不清的事情。也许,都是跟写作有关吧。喝咖啡,是因为那种味道和身体反应好像有助于提升灵感;泡咖啡馆,是因为那种姿势和氛围好像很切合一个创作者的状态。而既然决定了要泡咖啡馆,那就没有不喝咖啡而喝其他诸如茶类、奶类或果汁的道理。而我由不喝咖啡到喝咖啡,一开始就选择了意大利浓缩咖啡或黑咖啡,除了不加奶,也一定不加糖。也许是为了一步到位,立即成为一个真正的咖啡饮者,加奶加糖乃至等而下之的各种花巧的味道,实在算不上是咖啡。这就像一个本来不懂喝酒的人,一下子就挑战茅台或者伏特加的层次,或者一个从未闻道的凡夫,一下子就修炼即身成佛的法门。结果如何,可想而知。除了受苦、胃酸倒流和心跳过速,似乎未有任何超越性的体验。
想来开始泡咖啡馆应该不是因为《珈琲时光》吧。要是这样的话,就注定大失所望了。在香港,完全没有东京那种老式咖啡馆的氛围,当然也和台湾的咖啡馆文化差一大截。先不要说因为铺子租金昂贵,咖啡馆都由两大连锁店垄断,就是地少人多这一点,也令咖啡馆立即沾上了本土特色,就像传统上茶楼“饮茶”一样——“搭台”和“等位”。“搭台”就是小小的连两个餐盘也不够放的桌子,也至少可以坐三至四位互不相识的客人,为免肘碰肘脚碰脚而各自缩作一团,在狭迫的距离中佯装自有天地,或看书或温功课或把玩手机。“等位”则是你的身后总会站着一两位拿着餐盘而极力引起你注意的顾客,把自身罚站的苦况化为对这些面前的杯子早已空着而还赖死不走的自私鬼的控诉。所以,我泡咖啡馆的时候总得定时加购新的饮料和食物,于是就接连消耗好几杯浓缩咖啡了。
话说回来,我之所以喝起浓缩咖啡来,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环境的使然——以最小量的饮料、最便宜的价钱和最大量的购买次数,来延长自己占用座位的合法性,和减轻当中的罪恶感。当然,减少去洗手间的次数也是重要考虑,因为这类连锁咖啡店多数位于商场内,而去洗手间往往要离开店子而到较远的地方,极为不便。人不在而继续霸占位子已是一大恶行,把个人物品留在座位上无人看顾也是一大问题。总不成每去厕所都要把手提电脑带在身上吧(当然有时候也可以托“搭台”的顾客帮忙照管一下,如果觉得对方信得过的话)。有时候因为怕麻烦而忍着不去,结果又增加了一项烦恼。种种或内或外的干扰加在一起,真的要有禅定大师的修为,或者自闭症患者的天赋,才能如如不动,安住自心,专注于工作了。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我的咖啡时光竟然延续了三年左右,实在是一项奇迹。这三年内我的写作质量大大减少,也不知应否归咎于这个无谓(或有害)的习惯。不过,我后来之所以停止泡咖啡馆,不是因为不利写作,而是因为身体机能出现严重混乱,而决定不再摄取任何对精神产生刺激性的饮料。而我依然认为,一个不饮咖啡的人,是没有资格泡咖啡馆的。
在戒掉咖啡之后,连同不抽烟,不喝酒,(还有不近女色?)我获得了迈进圣人之境的基本资格,但对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来说,就似乎太欠缺品味和风格了。我始终无缘成为一个文艺界的“型男”,而只能谦卑地做一个连品茶的老派文士也不及的、只懂喝港式奶茶的港男了。
陪孩子上学途中 /4
小说中的女神 /12
谈梦 /19
那一刻我对自己感到陌生 /26
一直很想写但注定写不出来的书 /33
生活中真的曾遭遇的“薛定谔的猫” /40
谈谈“火车” /47
如果干下那种事的是自己的孩子 /55
小说作为入魔之境 /63
关于原谅这件事 /71
坐在某个角落,无人知晓,观察着人的那些秘密时光 /79
南泉斩猫 /88
人渣之必要 /97
体育时期 /106
关于时光旅行 /115
更衣室 /125
咖啡屋 /133
病 /142
续病 /151
星座 /159
生肖——我们这些可怜的羊 /168
回忆我的婚礼 /177
回忆我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185
自己的第一本书 /194
自己的第一本书(续) /202
自己的最后一本书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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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章不只是香港*重要的中生代作家,也是全华文世界*值得期待的作者之一。“自然史三部曲”代表了香港文学的*高水准,所以我敢毫无保留地向大家推荐。——梁文道
因为有了董启章,香港有了另类奇观。——王德威
骆以军的眼睛就像核爆,所有东西被他目光一扫就全部变成废墟。——朱天文
作家的**目标,也许其实不是另一个星球,而是那个黑洞,那个奇点,一切物理理论都失效,一切意义都不再存在的一点。但在那里,我们却发现,原来目的地在我们的心中,在我们的意识里。一切**的小说、文学、艺术,无论去到多远,*后总是回家,回到人的世界,回到自己的经验和记忆。普鲁斯特、佩索阿、卡夫卡、曹雪芹,无数文学宇宙的远航者,孤身进入精神世界的黑洞,试图把那奇点的讯息传回来。——董启章
年轻时的我,自我意识是画面之外的,多余的那个人;我害怕被若有另一个观察者观察。也就是说,我害怕在人群中被暴露出来,希望躲成那个叠在墙上的影子。——骆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