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贝人生》:
生存的命题下,方便说关于活着的一些感怀。
电影《海上钢琴师》的主人公是一位自幼生长在游轮上的天才钢琴师。一天,他鼓足勇气踏上栈桥,长时间凝望陆地,但最终还是止步于栈桥,回到了游轮上。他所不敢涉足的,或许并不是陆地,而是都市人用双足制造出来的那种“奔忙”吧。
每天早晨,各种具有闹钟功能的电子产品,替代了雄鸡一唱;而首班公共汽车的出站,远比更夫天亮歇班之前的最后一遍梆点来得喧嚣,让人再也睡不安稳。纷乱的脚步下,延伸着四通八达的道路;林立的高楼前,行色匆匆的人流有着统一的仿佛没有表情的表情。是的,人们为了生存去奔波,是没有选择的,但行色匆匆且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是必然的无奈之举?2008年“普利策奖”的最佳特写奖,是一篇名叫《早餐前的珍珠》的新闻。记者安排著名小提琴家约夏·贝尔(JoshtlaBeH)装扮成街头流浪行乞的艺人,于上班高峰时段在华盛顿的一个地铁站,用史特拉蒂瓦里小提琴卖艺。
三天前,贝尔刚刚在波士顿交响音乐厅举办票价一百美元的音乐会,全场座无虚席。然而,在忙碌的地铁站,来去匆匆的行人对这位街头艺人扮相的“小提琴大师”的演奏视若无睹。
贝尔全神贯注地拉了四十三分钟,名曲,精彩,自不待言。但是,共有一千零九十七人经过他身边,只有七人驻足聆听,一人把贝尔认出来,二十七人给钱,总数为三十七美元十七美分。
贝尔是当代小提琴偶像大师,琴技超炫,人又长得俊俏,是美国音乐界新生代巨星,所散发的气质兼具古典与流行的魅力,这使他成为21世纪古典小提琴界当之无愧的天王。他神童出身,1998年为凄美又充满沧桑感的电影《红色小提琴》幕后“献声”,从此,声名鹊起,事业如日中天。
这则新闻刊出后,记者的邮箱挤爆了读者的回响。堂堂一位才华盖世的小提琴家,一分钟的演奏可以叫价一千美元,谁也想不到他在地铁口站了四十三分钟,竟连五十美元也赚不到。
仁者见仁,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独特的解读。但我想说,是唯一的匆忙,让人们与一场世界级的音乐“盛宴”失之交臂。
可以想象,在三天前,金色的大厅中央,被乐队包围着的身着燕尾服的小提琴家,琴弦流淌出的优美旋律,让台下的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可是当天一早,赶着前往职场觅食的人群中,谁又能想到,这个在过道里演奏世界名曲的卖艺乞丐,和贝尔竟是同一个人!在快节奏的城市中,效率被视为生存法则,人们心中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无人再去留意身边的点滴。高雅的情操只是一个无所谓的标榜自我的标签,可怜的人们在匆忙中将这一抹纯净遗忘,让驻足便可发现的快乐、感动甚或震撼失之交臂,消失在匆匆的脚步中,淹没在忙乱的喧嚣里。
一个常年住在山里的印第安人受纽约朋友的邀请到城里做客。出了机场,正要穿越马路时,他突然喊道:“你听到蟋蟀声了吗?”纽约人笑道:“您大概坐飞机太久,产生了幻听吧?”再走两步,印第安人又停下说:“真的有蟋蟀,我听到了。”纽约人乐不可支:“瞧,那儿正在施工打洞,您说的不会是它吧?”印第安人默默地走到斑马线外的草地上,翻开一段枯树干,果真,那儿趴着两只叫得正欢的蟋蟀。
一些都市人的失聪,是因为他们的身心都太忙,许多时候甚至不明白在忙什么。一部分人每日脑子启动的是关于金钱、电话、合同、计算机的思考,而生命体内自然的灵性则死死锁闭了。而印第安人的听力未必是多么强,也许只是未被污染和干扰的正常,只是没有积垢和淤塞的清澈,他只是不像纽约人行色匆匆,习惯于时而停下脚步,关注万籁演唱,无论这声音来自旷野还是建筑物的深处,都依稀分辨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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