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近代中国落后于西方,不应简单视为文化落后,而是二千多年的农业文明在十八世纪已经无法比肩欧洲工业文明之生产效率与市场资源的合理配置,由此社会政治纰漏丛生。由是而观当下之中国,体制改革刻不容缓,而从五四时代以来的文化批判也需深刻反思。启蒙运动对传统文化的批评固然有时代需求,未经理性拷问的传统文化无法随时代而重生。但“五四运动”的先贤们也犯了“理性科学的傲慢”,他们认为旧的都是糟粕,新的都是精华,以二元对立的思考将传统与现代对峙而观,无视传统文化在代际之间促成了代与代的连续性与同一性,从而形成了一个社会再创造自己的文化基因。美国学者席尔思写了一部书《论传统》,他说:传统是围绕人类的不同活动领域而形成的代代相传的行为方式,是一种对社会行为具有规范作用和道德感召力的文化力量,同时也是人类在历史长河中的创造性想象的沉淀。因而一个社会不可能完全排除其传统,不可能一切从头开始或完全取而代之以新的传统,而只能在旧传统的基础上对其进行创造性的改造。此言至矣!传统与现代不应仅在时间序列上划分,在文化传承上可理解为“传统”是江河之源,而“现代”则是江河之流。“现代”对“传统”的理性诠释,使“传统”在“现代”得以重生。由此,以“同情的敬意”理解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是当下中国的应有之义,任何历史文化的虚无主义都要彻底摒弃。从“五四”先行者到今天的一些名士,他们对传统文化进行激烈批判,却也无法摆脱传统文化对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影响。这样的事实岂可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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