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场
斯瑞西阿得斯、斐狄庇得斯和一仆人躺在床上。
斯瑞西阿得斯(自语)哎呀,哎呀,宙斯啊!夜是这样长,永远不会天亮吗?我早就听见鸡叫了,我的仆人可还在那儿打呼噜呢!先前可不是这样的。该死的战争,你害得我连自己的仆人都不能够惩罚了。我这个年轻的好儿子在夜里从来不醒,只是裹着好几重羊皮大氅在那儿放屁!既然这样,我也裹起来打呼噜吧!(试睡)
哎呀,我睡不着,为了这儿子,我叫挥霍、浪费、马槽和债务害苦了。他蓄着长发,赛车赛马,连做梦都看见马。我却倒霉了,眼看这个月到了下旬,利息又到期了。(唤仆人)孩子,把灯点上,把账簿拿来,看我欠谁的钱,算算是多少利息。让我看看,到底欠多少?(念)“欠帕西阿斯一千二百块。”为什么欠帕西阿斯一千二百块?是怎样花掉的?哦,原来是为了买那匹印花马。哎呀,但愿一块石头打瞎了我的眼睛倒好了。
斐狄庇得斯(呓语)菲隆,你犯规了!你该在你自己的路线上跑。
斯瑞西阿得斯(自语)瞧,就是这个害了我,他连做梦都在赛马!
斐狄庇得斯(呓语)一辆战车应该赶多少圈?
斯瑞西阿得斯你倒把我,把你自己的父亲“赶”了许多圈呢!(自语)除了欠帕西阿斯而外,还欠谁的钱?(念)“为了买车箱和轮子欠阿密尼阿斯三百块。”
斐狄庇得斯(呓语)好好叫马儿打个滚再牵回家去!
斯瑞西阿得斯可怜的孩子,你把我的钱财全都“滚”掉了!我已经吃了官司,有的债主还说要扣押我的财产来保证他们的利息。
斐狄庇得斯(醒来)爸爸,到底什么事情烦恼你,使得你一夜里翻来覆去?
斯瑞西阿得斯有一个“没收”虫从褥子底下爬出来咬我。
斐狄庇得斯好爸爸,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斯瑞西阿得斯你睡吧;只不要忘记这些债务完全会落到你自己头上。
唉,但愿那媒婆,那劝我娶了你的母亲的媒婆不得好死!我原享受着一种很快乐的乡下生活,虽是肮脏简陋,却也自由自在,我养着成群的蜜蜂与绵羊,还堆着许多橄榄渣饼子,后来我娶了墨伽克勒斯的儿子墨伽克勒斯的侄女。我是一个乡下人,她却是一个很骄奢的城市姑娘、一个十足的贵族女子。新婚那晚上,我躺在新床上,我还有羊毛、酒渣和无花果的味儿,她却满身香膏和番红花,不住的和我亲嘴咂舌,她就像爱神那样没有节制,那样大咬特咬。我不能说她懒,不,她时常都在织布。我时常把这件破外衣指给她看,假意说:“我的老婆,你‘织’得很勤快呢!”
仆人我们的灯盏没有橄榄油了。
斯瑞西阿得斯唉!你为什么给我点上这盏费油的灯?来,我要惩罚你!
仆人为什么要打我呢?
斯瑞西阿得斯因为你放进了这根大灯芯。
(自语)后来我们养了这个儿子(指着斐狄庇得斯),我同这好女人为了起名字的事便时常吵闹。她要起一个马的名字,如像“黄马”、“福马”、“骏马”;我却想依照他祖父的名字叫作俭德。我们这样争吵了许久,最后两方同意叫作俭德马。她时常抚抱着这孩子,哄他说:“你日后长大了,也像你的外叔祖墨伽克勒斯那样,披着紫袍坐车上卫城。”我却向他说:“正像你的爸爸,披着羊皮,从山上赶着羊群回来。”哪知他不听我的话,反而爱马,把我的家业败得一塌糊涂。
现在,我想了一夜,想起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只要我劝得动他,我便有救了。但是,我得先把他唤醒来。怎样把他轻轻的唤醒来?怎样唤?(轻唤)小斐狄庇得斯!小斐狄庇得斯!
斐狄庇得斯什么事,爸爸?
斯瑞西阿得斯同我亲个嘴,把右手伸给我。
斐狄庇得斯(伸手)这儿。到底什么事?
斯瑞西阿得斯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斐狄庇得斯凭海神、凭那位马神起誓,我爱你!
斯瑞西阿得斯快不要向我提起马神!正是这位神害了我。我的儿,你如果真心爱我,就得听我的话。
斐狄庇得斯我得听你什么话?
斯瑞西阿得斯立刻改变你的生活,去学习我要劝你学的事情。
斐狄庇得斯快说吧,你有什么吩咐?
斯瑞西阿得斯你到底听不听?
斐狄庇得斯凭酒神起誓,我听!我听!
父子两人进入场中。
斯瑞西阿得斯好,你往这边看,你看见那道小门和那所小屋子没有?
斐狄庇得斯我看见了。爸爸,那是什么地方呢?
斯瑞西阿得斯那就是哲人的“思想所”。那儿居住的人彼此讨论,叫我们相信天体是一个闷灶,我们住在当中就像是木炭一样。只要你肯给钱,他们会教你辩论,不论有理无理,你都可以把官司打赢。
斐狄庇得斯他们叫作什么名称?
斯瑞西阿得斯他们的名称我知道得不很清楚,可是他们是深沉的思想家,(稍停)——是高贵的人。
斐狄庇得斯我知道他们是下流东西。你是说那些面孔苍白、光着脚丫儿的无赖汉,像可怜的苏格拉底和开瑞丰一流人吗?
斯瑞西阿得斯嗨,快不要说,快不要说蠢话!如果你关心你爸爸的吃喝,就抛开了你的车马,前去入学。
斐狄庇得斯凭酒神起誓,你就是把勒俄戈剌斯喂着的名马送我,我也不肯去。
斯瑞西阿得斯最亲爱的孩子,我求你前去入学。
斐狄庇得斯去学习什么呢?
斯瑞西阿得斯听说他们有两种逻辑,其中一种叫做正直的逻辑,还有一种叫做歪曲的逻辑,他们讲授那后一种,用强词夺理来取胜。如果你学得了这种无理取闹的逻辑,我为你欠下的债务一个俄玻罗斯也不用还。
斐狄庇得斯我不能遵命;如果我变成了白面书生,怎好意思去见那些骑士呢?
斯瑞西阿得斯那么,凭地母起誓,你就不必倚靠我,你本人和你的马全不必倚靠我;我要把你赶出门外去,赶出去喂乌鸦!
斐狄庇得斯我的外叔祖墨伽克勒斯总不至于不管我,不给我车马。我去了,再也不孝敬你。
斯瑞西阿得斯我虽是跌倒了,还不至于就爬不起来。愿天神保佑,我要亲身到“思想所”去求学。可是人老了,记性太差,理解力也迟钝了,我怎么学得会逻辑的精微奥妙呢?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得去!我为什么在这儿逗留,还不去敲门?(敲右屋的门)孩子,孩子!
门徒甲(自内应)该死的!谁在敲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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