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全面系统地阐述中国朋党的产生、发展、演变历史,剖析重要朝代的重要党争,把握不同朝代党争的特征、特质,力图凸现中国古代朋党政治发展的脉络和全貌。它按照历史顺序,以朋党发展演变为经,以人物、事件、活动、思想为纬,在叙说中注重人与制度的互动依存关系及其交互影响。因而既有学术性,又有较高的可读性。是目前专门研究和完整记述中国朋党的集大成作品,也是一部具有丰厚文化内涵、简明易懂的概论性学术通俗读物。
第一章 从萌芽到成形
中国朋党古已有之, 与原始部落联盟、早期国家同时出现,与君主专制政体同时发展、膨胀和消亡。木本水源,朋党的出现必须追溯到上古社会的历史。
一 朋党的滥觞与形成
1、 朋党的形成与上古三代的政争
朋党的形成过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孕育阶段,原先,朋、党二字与朋党是全不相干的概念。在先秦社会,“朋”是货币单位。上古以贝壳为货币,大体上是五贝为一串,两串为一朋。[1]商周君主以货币赏赐臣下,即以朋计数。如“癸子(巳),王易(赐)臣邑贝十朋。”[2]“既见君子,锡(赐)我百朋。”[3]抑或因为“朋”含有聚集、串联之意,后来便引申出“群”、“类”的意思来。如“群居而朋飞,”[4]将“朋”与“群”对举;“方以类聚,物以群分”,[5]则将“类”与“群”对举,由此说明,朋与群、类都成了近义词。此外,朋又演绎出同门、志同道合的意思。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宴注:“同门曰朋”。[6]《周礼》称“五曰联朋友”,郑玄注:“同师曰朋,同志曰友”[7]。据此说明,处于同一师门的志同道合者,都可称为“朋”或“朋友”了。进而又引申为“朋比”之意。楚大夫屈原被贬,看到楚国政治昏暗,自己壮志难酬,不无痛楚地说:“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8]就是指责楚国满朝奸佞结党营私,抱成一团,使自己在政治上被彻底孤立。从文字学的角度讲,“朋”为古“凤”字。《说文》:“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朋为党字。”《白虎通》:“朋友者,何谓也?朋者,党也。友者,有也。”故朋党这个词,本来不是贬义词。然而《韩非子·有度》认为:“交众与多,外内朋党,虽有大过,其蔽多矣。”意谓群臣交往,形成朋党,相互庇护,则臣下虽有大过,而君主无从得知也。故从君主角度而言,朋党是君主之敌。
“党”字在《周礼》、《尚书》、《论语》、《左传》等先秦典籍中皆已见之。党,从尚从黑。其本义为不鲜明。许慎《说文解字》训为“不鲜也”。段玉裁注:“《释名》曰:五百家为党,党,长也,一聚之所尊长也。此谓党同尚”。党的本义原是指周代乡以下的基层单位。《周礼·地官·大司徒》云:“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乡党连称,即表示“乡里”、“族党”之意。后来引伸出以类相从之义。孔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9]意思是说:人们的错误,总是与他那个集团的人所犯错误性质是一样的。观察种种不同的错误,就知道仁了。
自商周以降,直到春秋,甚至明清时期,人们还长期保持着聚族而居的习惯,“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刘宝楠正义:“乡党,父兄宗族之所在。”[10]这表明了乡党的特征,它涂上了厚厚的一层宗族血缘关系的色彩。在乡党中,人们存在着共同的利害关系,大家都有义务加以维护。楚国的叶公与孔子在这个问题上就曾有过一番争论:“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11]在这里,叶公表示了一种新的观念,即随着旧的宗族血缘关系被冲破,虽然亲如父子,也必须依法行事,父亲偷了羊,儿子也应去官府告发。而孔子囿于传统的亲亲观念的束缚,仍然将宗法关系置于国家法律之上,认为在乡党之内,父子之间有着相互庇护的义务。一旦犯法,应该“父为子隐,子为父隐”。这就从党的本义中引伸出“党附”的新义来。但如此一来,社会就不会有公平、公正和正直,为了反对“党附”,反对徇私舞弊,有人就大力倡导无党无偏,如《尚书·洪范》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在后世演变过程中,又将志同道合之人称作“党人”,如屈原《离骚》云:“唯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又如《后汉书·灵帝纪》曰:“制诏州郡大举钩党,于是天下豪杰,及儒学行义者,一切结为党人”。正因为朋、党两字在演变过程中,字义逐渐接近,都带上了朋比、党附的新义,所以到春秋战国之际,便合成为“朋党”一词,为人们所广泛使用。
如果单从语义、字意的角度来探讨朋党概念的来龙去脉,恐怕仍不够深入。事实上,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社会变革在各国迅速展开,统治集团内部矛盾冲突不断加剧,各个对立派别都把集结朋党势力作为实现自己政治目的的有效手段。朋党斗争已经成了政治领域内的常见现象,因而被作为一个专用名词和重要问题提了出来,为许多政治家、思想家所重视。大臣结党与否直接关系到封建统治能否巩固、专制君权能否维持的头等大事。先秦思想家韩非子尖锐地指出:“群臣朋党比周,以隐正道,行私曲,而地削主卑者,山东是也。”[12]这是将山东六国的统治危机与朋党活动直接挂起钩来,将造成山东六国“地削主卑”的原因归之于朋党。
朋党孕育产生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还是先从古史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谈起。这个时代相当于我国由部族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的军事民主制时期。在频繁的部落对外掠夺战争过程中,部落联盟首领和军事首长都积累了相当数量的私人财富。如舜经四岳推荐,被尧确定为部落联盟首领继任人选后,尧便将两个女儿嫁给了舜,还“赐舜絺衣与琴,为筑仓廪,予牛羊。”[13]这种赏赐类似于后来的贵族陪嫁,可见尧是拥有不少私有财产的。
舜生活于一个“父顽,母嚣,弟象傲”的家长制家庭之中。舜父瞽叟、弟象对舜的财产垂涎欲滴,竟然串通一气,干出谋财害命的勾当来,并且事先拟定了分赃的办法:“象曰:‘本谋者象’。象与其父母分,於是曰:‘舜妻尧二女与琴,象取之,牛羊仓廪予父母。”[14]幸而舜的“命大”,才使他们的阴谋未能得逞。这个故事虽然带有传奇色彩,但是它却为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即随着私有财产的出现,在家长制家庭内部已经出现了争夺财产的现象,而权力作为增殖私人财富的重要手段,部落联盟首领之间的斗争也就接踵而来。
尧舜禹时期实行禅让制,部落联盟首领依然由联盟议事会选举产生。尧为了确定联盟最高首领的继任人选,曾多次征求各部落首领的意见。放齐说:“胤子(丹)朱启明”,提出由尧子丹朱继任,驩兜则提名由共工继任,都给尧否定了,最后尧才决定接受“四岳”的提议,以舜为继任人。后来驩兜又推荐共工为工师,这次总算得到了尧的同意。这一切完全合乎部落联盟议事会的议事规则。然而在舜摄政之后,便采取了部落联盟内部前所未有的措施:“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15]他们的具体罪行分别是:共工“淫辟”;鲧治水无功,劳民伤财;三苗则“在江淮、荆州数为乱”;[16]舜唯独没有指出的驩兜罪名。大概是因为驩兜一再推举共工任部落联盟要职,因而受到株连吧。《左传》中有关舜流”四凶族”的记载可资佐证。《左传》中的四凶族分别是指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据杜预注释,前三凶即为驩兜、共工和鲧。浑敦,即驩兜,其罪行是“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嚣不友,是与比周。”[17]所谓“比周”,在先秦诸子的目光中,即是朋比结党的行为。《左传》的记载与《尚书》、《史记》稍异,这大概是“传闻异辞”之故吧。
……
前言
导言 朋党的界定和主要特征
一 何谓朋党
二 各类朋党素描
三 血缘和地缘——群体结合的凝聚力
四 南北士大夫集团的对峙与抗衡
五 结党贪污,败坏吏治
六 “朋党兴,人心国是如乱丝之不可理”
第一章 从萌芽到成形
一 朋党的滥觞与形成
二 卿族集团的人身依附关系
三 先秦诸子论朋党
第二章 东汉党锢之祸与清议运动
一 东汉选官制度
二 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党争:党锢之祸
三 东汉末年的清议运动——月旦评
第三章汉魏晋鼎革与三国党争
一 汝颍卿相与谯沛将帅
二 孙吴的地域集团与立嗣之争
三 孟达反覆与诸葛亮北伐之失
——兼论蜀汉政权内两大政治集团的斗争
第四章两晋党争与士族势力的盛衰
一 晋武帝与西晋王朝的党争
二 世家大族与门阀政治
三 个案研究:桓氏集团之兴亡
第五章 唐代朋党面面观
一 宰相与朋党
二 皇权与相权之争——以废王立武事件为中心
三 唐代科举制和牛李党争
四 李商隐——牛李党争的牺牲品
第六章 宋人朋党观与北宋的新旧党争
一 君子有党论
二 庆历新政与庆历党争
三 王安石变法失败原因探析
四 元祐更化和新旧党争的异化
第七章 胡蓝党案与明人论朋党
一 明代君主专制与胡蓝党案
二 明人论朋党
第八章 明朝中枢机构的党争
一 明代的内阁与党争
二 以卑临尊:明代的科道官与党争
第九章 明清之际的“小东林”——复社
一 复社成员与复社组织
二 复社与晚明科举
三 复社的政治活动
四 复社的结局
第十章 禁而不绝的清代党争
一 《御制朋党论》
二 官吏回避制度与制约宦官
三 康熙雍正朝的朋党案
四 帝党与后党的斗争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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