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与《老子》《庄子》并称的道家之书,尤以《列子》对生命表现出达观磊落的态度。
2.以寓言、隐喻、典故、故事等形式,解说人类关注的哲学命题,其中贯穿着彻底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
3.先秦时期各种人生观的集中展示。
4.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畅销台湾四十年,一家人共读的经典。
来丹报仇
魏国的黑卵,因私人仇恨,一怒之下把丘邴章杀了。
丘邴章的儿子来丹,深感于“父仇不共戴天”,所以到处找人谋划,要替他的父亲报仇。
遗憾的是,来丹空有报仇的志气和胆识,而身体却非常羸弱,食量小得几粒米都数得出来,因此稍大的风吹过来,就好像会被吹毁的样子。虽然仇怒满怀,也无法拿起兵器去替父报仇。
作怪的是他那不自量力的脾气,自己没有力量却以假手他人替父报仇为耻,常常发誓,要亲手杀死黑卵,否则死不瞑目。
偏偏那个仇人黑卵是个凶悍又有蛮力的人,百来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的筋骨皮肉异于常人,譬如他曾经在毫不抵抗的情况下伸长脖子被人砍,也砍不动分毫;也曾裸露胸膛给人用箭射,用力捅,仍然完好无痕。
黑卵自恃体肤坚硬,力大无敌,所以把来丹看成是一只无助的小鸟一样。
来丹正在愁恨交加的时候,他的朋友申他来看他,替他出了点子。申他问来丹:
“虽然你对黑卵恨之入骨,但黑卵根本不把你放在眼内,你准备怎么办呢?”
来丹一听到这话,正如揭了他未痊愈的疮疤一样,眼泪不禁簌簌而下,很难过地说:
“还希望你能帮我忙。”
申他说:
“以前我在卫国时,曾听孔周提过,他的祖先曾经从殷帝那儿得到一把宝剑,这把宝剑佩在小孩身上就足以使三军退却,你何不请他帮帮忙呢?”
于是来丹专程到卫国,拜见孔周,请求当他的仆人,并替他驾车,又把妻子押在那儿当人质,然后说出要借剑报仇的愿望。孔周知道他的苦心孤诣,就告诉来丹说:
“我这儿有三把剑,任你选择,但这三把剑都无法杀人,让我先说说它们的特性。第一把是含光剑,这把剑的特性是看不到它的形体,运作起来也感觉不出它的存在,当它与外物接触时, 浑浑然无边无际,所以剑锋划入人体,也没有感觉。第二把是承 影剑,这把剑在天快亮或接近黄昏的时候,拿它朝北仔细瞧瞧, 勉强可以看到淡淡的形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儿,但又看不清它的形状,当它与外物接触时,似乎有种不太真切的声音,而剑 锋切入人体也不感觉疼痛。第三把是宵练剑,这把剑白天时只看得见影子而看不见光,晚上只看得到光,而看不出形状,当它与 外物接触时,刷一声切过去,随时切开随时复合,只觉得有点疼 痛,但不流血。这三把剑已经保存了十三代,都没有用过,一直 都封在匣子里,不曾开启过。”
来丹说:
“虽然如此,我敢请借用第三把宵练剑报父仇。”
孔周看他诚恳,就放了他的妻子,然后斋戒七天,功德完满后,才趁着晚上把剑拿出来,跪捧着剑,很郑重地交给来丹。
来丹也怀着感激而又恭敬的心情,一再拜谢,然后接过宝剑回去报仇。
来丹提着剑,跟踪黑卵,好伺机报仇。事有凑巧,给他抓住了一个机会,趁着黑卵喝醉了酒躺在窗户旁的时候,出其不意地举剑从黑卵的脖到腰间连砍三剑,而黑卵没有感觉。来丹以为黑卵被他杀死,所以很快地提剑退出去,准备离开。正好又碰到黑 卵的儿子站在门口,来丹又举剑连砍三下,都好像砍空气一样, 毫无着力的感觉。
黑卵的儿子笑他说:
“你为什么斜里向我虚晃三剑?”
来丹知道他的剑不能杀人,只得叹口气就回去了。
黑卵酒醒以后,就骂他的妻子没有好好服侍他,让他睡在窗下,着了凉,以至于腰部有点不舒服。他的儿子告诉他说:
“刚刚来丹在门口碰到我,手里拿着剑向我晃了三招,也使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四肢有点酸麻,是不是他也怨恨我呢?”
来丹虽然没有真正杀死黑卵,但他至少已经完成亲手杀黑卵替父亲报仇的心愿,至于死不死,那是另一回事。而那把宵练剑可真好用,不但杀人不见血,而且杀人不会痛,甚至对方被杀了也还不知道,世上若有此剑倒可以替人泄愤而不露痕迹,不受刑罚。
又传说周穆王征伐西戎时,西戎献上锟铻剑及火浣布。那把锟铻剑只有手掌那么长,却是纯钢制成的,颜色火红,用它来切坚硬的玉石就好像切泥土那么快利。
而火浣布更奇特,平常用脏了,只要放在火里烧一烧,布被火一烧就变成火红色,而布上的脏东西仍然是布色,烧了一段时间拿出来抖一抖,把垢物振落以后,火浣布就干净洁白像雪一样。
魏文帝认为世上没有这种东西,传说那是虚妄的。而萧叔说:“太子虽很有自信,但也不能枉屈事实啊!”
拔一毫以利天下而不为
杨朱说:
“伯成子高不肯牺牲自己任何小利益来成全他人,于是离开他的国家而隐居起来,大禹不为自己的利益打算而为他人牺牲, 所以弄得遍体枯槁。古时候的人减损自己身上的一根毫毛来帮助天下都不肯,而天下人把所有的都奉献给他,他也一毫都不取, 大家自尽本分不帮助他人,天下自然太平无事了。”
禽子问杨朱:
“拔去你身上一根毫毛就可以帮助全世界的人,你肯不肯做?”
杨朱说: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根毫毛可以帮得上忙的。”
禽子说:
“现在假定一根毫毛可以帮大忙,你肯帮助吗?”
杨朱并不答应。
禽子从杨朱那儿退出后,就告诉孟孙阳。孟孙阳说:
“你根本不了解杨夫子的意思,让我先问问你。如果现在有人要攻击你,割伤你的皮肉,然后给你万金,你愿意接受吗?”
禽子说:
“我一定接受。”
孟孙阳又说:
“如果有人要弄断你一只手臂,然后给你一国城池,你干不干?”
禽子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孟孙阳说:
“一根毫毛的损失比皮肉受到的伤害微小得太多了,而皮肉受伤害又比断一只手臂更微不足道。但是毫毛积多了以后可以比得上皮肉,皮肉积多了可以比得上一只手臂,一根毫毛固然只是身体的万分之一而已,但也不能小看它啊!”
禽子说:
“照你这样说,我不知用什么反驳你,但是假如我们向老子、关尹子请教的话,我想他会说你是对的(老子、关尹子的学说是贵身贱物),而我们向大禹、墨翟请教的话,他会说我的看法对(大禹、墨翟以贱己贵物为主)。”
孟孙阳无话可说,只得回头和他的学生谈其他的事。
华胥之国
黄帝即位十五年以后,很高兴天下的人都拥戴自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于是转移精神,致力于养生。首先,他尽情于耳目口鼻的享受,结果,不但不能满足心意,反而弄得精神憔悴, 皮肤黝黑,甚至喜怒哀乐怨等五情,也搞得昏惑迷乱。
于是,他改变做法,把全副精神用在治理国家上,天天担心天下不能治好,所以,更竭尽心力为百姓操劳,结果精神更憔悴, 皮肤更黝黑,五情更昏乱。
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黄帝就很感叹地说:
“唉!我的做法一定是操之太急了,我只注重保养自己,要不然就太操劳自己,所以心胸永远不能开朗。”
想了又想,然后决定把政事搁在一边,离开豪华的寝宫,遣走服侍的仆妾,撤走幽雅的钟鼓,减少美味的饮食,隐居在宫廷角落的馆舍,摒除杂念,聚精会神地调养身心,三个月中都不处理政事。
有一天,黄帝正午睡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华胥国游历。
这个华胥国远在弇州的西方,台州的北方,不知道离中国有几千万里,所以不是车船或徒步可以到达的地方,唯有精神恍惚时才能去神游一番。
在华胥国,没有领袖,没有长者,一切都听任自然。那里的百姓也没有什么欲望,大家都顺着自然生活,不知道生的快乐,也不知死的可憎,所以也没有“夭折”、“早死”的忧虑。他们不 分什么是该亲近的,不分什么是该疏远的,所以也没有喜爱或憎恶的分别。平日里,也不知道哪些该违逆,哪些该顺从,所以也 不会产生利害的念头。并且因为没有什么值得爱惜,所以也毫不畏惧,毫无禁忌。
因为无所畏忌,所以没在水里不会沉溺,进入火中不会炙热, 砍他打他也不会受伤,抓他搔他也不痛不痒。飞在天上如走平地,睡在空中好像卧在床上,云雾不能遮住视线,雷霆不会扰乱听觉。事物的美丑不会使他动心,山谷的险峻不会使他跌倒。总之,一切多么神妙、超脱、自由自在。
黄帝醒过来以后,心有所悟,觉得非常快乐。于是把天老、力牧、太山稽三个大臣召到跟前,告诉他们梦中的情境,然后说:
“我避居三个月,全心全意地调养身心,想要找出养生治世的方法,结果没有得到方法,却因太疲倦而睡着了,才做了这样的梦。梦醒以后,我才了解,真正的‘道’是不能用思索去寻求的,反而可以在梦中无意得到,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你们,与你们分享。”
又过了二十八年,黄帝把天下治理得很好,简直就像华胥国一样。不久,黄帝驾崩,百姓十分敬仰他,所以二百多年间仍然以黄帝称呼他。
列姑射山,在海河的沙洲中,山上有神仙居住,他们平日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境像山泉一样的清澈宁静,外貌看起来就像少女一般的天真端庄,平易和蔼。他们相处不狎昵不亲爱,却人人各尽其职,各守本分;不恐惧,不发怒,却人人诚心相待,没有君臣之分,没有尊卑之别,不施予不受惠,却各自满足;不聚财不敛物,却不缺乏用度。阴阳调和,日月光明,四时和顺,风雨如常,因此生儿育女,顺生顺长;年谷收成,丰富有余。土地肥沃没有灾害,人心善良,不戕不害,物类齐长而无病害,鬼神安居而不显灵作怪,正是黄帝所向往的仙境。
【导读】 看这个奇异的世界
第一章 天瑞
第二章 黄帝
第三章 周穆王
第四章 仲尼
第五章 汤问
第六章 力命
第七章 杨朱
第八章 说符
结语
第一谈道(《天瑞》篇)
附录 原典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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