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肩》: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大兴安岭开发建设山场作业抬杠喊的号子,多少年后,这铿锵有力的抬杠号子还会让满头白发的老人们泪流满面,这是有血有肉的抬杠号子,这是大兴安岭开发建设先辈们用血肉脊梁撑起的历史荣光!
人的肩膀是肉包着骨,柔中带刚,有劲儿,能扛能抬。一般说来,扛是直接把东西顶在肩上,比如扛麻袋、沙包,这样的肩是软碰肉,俗称软肩。抬则得借助些工具,比如抬大木头,杠一上肩,掐钩一掐,哈腰就起来了。这是硬碰肉,俗称硬肩。在山场摆楞大木头,用的全是硬肩,有一副硬肩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谁也拿不住!
抬杠的说道很多,两个人一副掐勾一副杠,通常是四个人一组,两前两后:遇到大木头,就变成了六个人,四前两后,这种抬法叫“小把门”,一副纵杠的两端再伸出各一副小杠,也就是四个人抬一副大杠,重量全在前面那四个人身上,后面的一副杠为的是不让大木头拖地,分担的重量较轻,就是俗称的耍龙;遇到更大的木头,就变成了八个人,四前四后,这种抬法叫“大把门”,前后各一副大杠四个人抬,力量均摊。抬杠还有前一米后八十的说法,就是最前一副掐勾应该掐在离大木头最前端一米的地方,最后一副掐勾掐在离大木头最尾端八十厘米的地方,这种掐法适合上跳、归楞和装车,就像黄金分割点一样,符合规律。
山场作业点,山南海北哪的人都有,最早开赴过来的是成批的转业军人,所以那时的生产建制也是以军队的建制命名,山场采伐单位最早就叫连队,比如一连、二连、三连、红旗连、尖刀连。除了转业军人和听从祖国号召过来的,其余大部分人都是“闯关东”过来的,操着各种口音,坐闷罐火车。坐大卡车,转马车,转雪爬犁,历尽艰难,而后便扎根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岭深处,与大木头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个热烫的带着镏金大字的故事就从1965年这个夏天开始吧——
进趟山真是不容易,搭了运材车(解放牌汽车改装成的运材车,增加了后拖车,为的是拉运长长的原条材,运材的米数和重量常常是超负荷的,为了完成生产任务,车辆带“病”工作,边修边于是那个年代的时代特征),这一路走走停停,运材车像肺痨病人似的一路咳喘个不停,司机师傅走了一路,检修了一路。
车子吐了一股黑烟,嘎噔嘎噔两下又不动了,王志杰表情很无奈,师傅更无奈。师傅掀开机顶盖检修了一会儿,见车子没有反应,又仰面钻进车底,查看了一番,向王志杰喊话,“把活口递过来。”
“活口?”王志杰显然没有听懂。
“就是扳手!”师傅语气有些急促。
“哦。”
王志杰从工具盒里取出一个扳手递过去。
“要8个的活口!”
“什么是8个?”
师傅吐口气,没好气地说:“上面标着呢!”
王志杰扶了扶眼镜,眼睛都瞅疼了也没看明白,到底哪里有写个8字,个个油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数字,“师傅,我眼神不大好,这样好了,我拿给你看,咱们用排除法,摇头不算点头算。”他的脸抽筋似地笑了一下。
师傅很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了句“棒槌”。这两个字王志杰听得真切,他扶了扶眼镜,嗵的一声将工具箱扔在地上,去车上取了行李背起就走,头也不回。看着他的背影,师傅傻了,这也太有个性了,心想:“好小子,算你狠,我看你能狠多久!”这儿离红旗连还有几十里,而且他的车是今天最后一个台班。鼓捣了好一阵,“突突突突——”车子打着了火,终于修好了,车子颠颠簸簸开了很久,碰到了汗流浃背的王志杰。师傅按喇叭,“滴——”
王志杰听不见一样,任凭喇叭高叫着,头都不扭一下。
师傅自个就嘿嘿笑了,心想这小子脾气不小,停下车去跟他说好话,“小同志,上车吧,就算我求你了,你要是半道被森林狼吃了,我就成了见死不救了。”
王志杰没有说啥,半低着头钻回车里。
他又渴又热,迷迷糊糊的像做梦一样,背壶里的水早就喝干了,幸好刚才遇到一处小桥,猛猛地喝了个够,又灌了一背壶。驾驶室里很闷热,虽然开着车窗,但发动机工作所产生的燥热源源不断地袭扰着车子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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