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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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两岸，堤岸坚固，河道宽阔，两行绿树，一带碧水……是整个京杭运河中最整齐、最宽阔，也是最现代化的一段水域。”这是杨筱漫最喜欢讲的一段导游词。公司有标准的讲解词，可她总是喜欢加上自己写的那些散文般的语言，特别是遇到比较儒雅的男游客时，她更是要“卖弄”一番。
“你看，河流看似温婉和绵柔，其实她又是最坚定和强悍的，她们不断地改变着现实，又不断地成为现实本身。”公司的言溪又要对她翻白眼了，一旦有这种书生气的游客，她总是抢不过筱漫。
“嘚瑟！”言溪在驿站门口嘟囔着。
筱漫才不管这些女同事的小心思，她只是将做导游当成一种生活体验，一个过渡。大学毕业几年了，她还没想好要干什么。同学们都不愿意回来，学艺术的孩子来这个小城市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他们都想去大演艺公司或者歌舞剧院，还有考上省文旅局公务员的林懿，那个跳起舞来会发光的男生，竟然开始了坐办公室的工作，常年练功的八块腹肌估计马上就要没了，筱漫有点恶意地猜测。
如果十岁的时候不去大运河游泳就好了，如果母亲不是因为救她而沉到河底的话，她肯定有底气接受林懿的追求，和他一起在省城打拼，建立自己的小家，两个充满艺术气息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很浪漫，林懿也不用听他父母的话去考公务员了。
她躺在古运河道的斜草坪上想着，她有什么资格离开这条大河。这条河有她的母亲，有母亲沉重的爱，还有一直未再娶忙着生意的父亲。父亲还是那么固执，一个人守着半条街。母亲去世后，他跑船的生意越做越大，把爷爷辈的那半条街店铺全部收了回来。父亲是个守旧古板的人，一直以振兴家业恢复祖业为己任，可他也不想想，当年那些繁华的店铺，在这个老街上还有什么可能再延续。旧店铺有一半是卖红白喜事用品的，一到下雨天，凄凄惨惨，看着瘆人。就这样，父亲还送给了自己一间老铺子开书店。父亲说并不需要她赚钱来养家糊口，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孩子在自己身边。所以大学毕业以后，杨筱漫带着行囊回到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古城。
父亲给了筱漫一把铜钥匙，把纸扎殉葬祭祀用品店隔壁的那间铺子交给筱漫打理。一间小铺子，南门路二十八号，坐东朝西，楼下大概有四十个平方米，上面还有间小阁楼。站在阁楼的窗户边，可以看见运河的大堤，因为堤比城高，小阁楼看不见运河，却可以闻到运河的水汽。因为一直租不出去，铺子里落满了灰，阁楼上还堆了很多上一个租户的杂物，脚都站不进去。筱漫想，如果母亲在，一定会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筱漫十岁前穿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做的，大街上的小姑娘们一直羡慕她。
筱漫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往事，大概是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运河边，天天待在水边，心也变得潮湿起来。自从母亲去世，筱漫一直拔尖的成绩渐渐不如意了。高二下半年如果不开始学习艺术，另辟蹊径考个编导艺术生的话，连本科都考不上。谁知到了大学，筱漫的性格倒变得开朗起来，经常嘻嘻哈哈跟着老师们出去兼职赚舞台经验，赚外快买化妆品，连最喜欢看的小说也扔在了一边。
“言溪，来帮我打扫一下，晚上请你去烤吧喝啤酒。”筱漫只有向勤劳的言溪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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