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的秋天，喧闹的锣鼓声渐渐消失，拼命的钟声开始敲响。辰时八点，武汉楚材中学校工准时敲响挂在树上的铁钟，“咣咣、咣咣”，钟声迅速传遍校园，越过校园围墙空灵而持久回荡在武昌城里。江之海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觉得持续的钟声好似电影《地道战》的村头挂钟拉响，鬼子进村了！江之海突然警醒要上课啦！倏地从床上坐起，掀开棉被利索地穿衣提裤蹬鞋，冲进厨房呼啦洗漱后返回房间，抓起昨夜备好书本的书包，出门像野兔一样朝学校奔去。
“你又迟到了！”江之海溜进校门时，一位副校长板着脸说。
“没有呀！上课铃没响。”遭到校长的训斥，江之海心有不服！鼓起勇气争辩两句赶紧朝教室跑去，好在教室离校门很近，江之海刚跑进教室，钟声再次敲响。
江之海困觉醒来睡意犹存，还想再睡一会儿。自习课没老师，睡觉倒没人管，不过江之海渐渐长大，意识到趴着睡会给女生留下懒散印象，不想损了自己的形象，于是忍着不趴下，眯着眼四处张望。多数同学端坐看书，少数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教室原是化学实验室，因学校教室不够改用，东西各开三扇窗，窗户特别大，户外的阳光恣意倾泻洒满人间，却人不了教室，只怪窗外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不经意问遮天蔽日。江之海睡眼蒙咙中发现梧桐树下弥漫着静谧的温馨，内心泛起移步户外的冲动。
江之海遵规守矩，忍着没有溜出去。班主任李颖老师笑眯眯地走进教室，踏上讲台。“同学们，早上好！”李老师一声问候，吓醒了昏睡的同学，她开始宣布班干部名单。班长钟文峰身材高大，从容地站起来，称自己初中也在楚材就读。学习委员谭晓琴等五个女生坐第一排，谭晓琴一双大眼睛，瓜子脸，模样俊俏，站起来转过身微微一笑。江之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没听清她说啥，逮住机会瞪着眼瞧她一会儿。文艺委员马国庆站起来，他有着边分的发型，李老师称其会拉二胡；劳动委员李季尧没啥特长；体育委员吴菲菲站起来，转身抿嘴一笑，一副羞花闭月的神态，江之海同样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奇怪吴菲菲身材纤细为何当体育委员。仪式简短，李颖老师没有离去，宣布学生成绩排名，证实了“路边社”新闻。
“期中考试，我班同学谭晓琴，排名全班第一、年级第一。”女生谭晓琴排名第一，居然是女生第一？！李老师的普通话清澈具有穿透力，不啻深水炸弹闷响。七班学生年级第一名跑不掉，李老师的喜悦应该来自女生第一名，妇女不仅顶住了半边天，还翻了天。
李老师念经似的念着名字名次，同学们屏住呼吸，期盼李老师尽快宣读自己的大名！江之海同座的金怀听闻自己第十一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江之海心情变得沉重，终于听到自己排第二十七名，好似遭到一记闷棍！初中开始排名积攒的鲜果被打碎，心底溅出阵阵酸味。
七班大多数同学曾经都是大名鼎鼎，顶在前面，一瞬被打趴下，沦为七班中等生、差等生，心情好像坐过山车般跌入了悲秋，懊恼、苦闷！谁发明的公布排名？无法考证，但这发明不同于世界上许多发明，给大多数学生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或许大人们觉得排名对学习有帮助，发明者享受莫名的快乐，置身排名的学生默默承受折磨，江之海因排名垫底，始觉排名隐含着残酷。
李老师意犹未尽，当学生时知道排名对落后者具有催人泪下的功效，做老师时却只记住了催人奋进的作用，继续公布年级数理化竞赛排名：“数学竞赛，江之海第一名，范乾利第二名，谢鲁桂第五名，谭晓琴第七名，汪江南第十名；物理竞赛，李中秋第一名，江之海第二名，谭晓琴第六名，谢鲁桂第八名，金怀第十名；化学竞赛，吴菲菲第一名，李中秋第四名，章雪钦第六名，金怀第十名。”
公布排名就像教室里扔炸弹，李老师一次丢两个炸弹，少数学生欣赏爆炸的壮观，大多数学生抱头鼠窜。江之海听到第一个炸弹响的时候，自知逃无可逃，第二个炸弹连响时，舒缓地站稳了，隆隆的爆炸声转瞬好似礼炮鸣放，令人振奋。江之海庆幸自己数理争气，平添了些许底气，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开来。七班排名落后的同学可没能像江之海般放松，内心懊悔的，不服气的，全都脸色凝重。不过，这仅是一次排名，还有许多排名在后面排着队呢！又会怎么排？七班学生名列前茅者想保持名次，唯恐稍不留神有所闪失；排名靠后者欲咸鱼翻身，坐火箭上升，那该怎么做才做得到呢？七班学生聪明，不用老师教诲，抛弃娱乐、快乐，拼命学习呗！七班教室瞬间弥漫着紧张的空气。内心可以自由驰骋，行动已受排名的要挟！排名将学生学习成绩分为三六九等，却显现了无心插柳的作用，许多男生瞬间丧失了追求女生的信心，成绩比女生差，男生自知想都别想，江之海听闻排名垫底的条件反射便是如此；女生呢？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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