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高的产床上,女医生温柔和蔼地让她回忆妊娠妇女学习班里老师教她的呼吸办法,深呼吸,再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的丈夫。在那个漫长的夜里,走廊里传来忍不住疼痛的喊声此起彼伏,一个男医生检查了一下说,离生还早呢,先到花园里散散步吧。
丈夫帮着她挣扎着把衣服穿上。洪堡医院是个名气很大的医院,所以有宏伟的花园。她怎么有心思散步呢,她一路地吐过去,一路地吐回来,再回到高高的产床上时,医生认为这次快生了。她被告知,要帮着使劲,她哭丧着脸,那个和蔼的女医生说,“您就像要大便那样使那股劲,不要担心真的把屎拉在床上,还有我告诉你,就是你真想大便也不会出来任何东西,你的肠子里没有任何东西,放心好了。”冥冥中那些男女医生们和出出进进的护士们在下面一个遥远的地方晃动,她知道他们都在帮她生这个孩子,她好像已经不再思想了。突然她听见丈夫喊:
“你们怎么不用麻药就侧切呢?”
“你以为侧切的疼痛大于阵痛吗?你的女人根本就不会感觉到这个刀口!”
丈夫还想说,压生说了:“你如果再说就请您在外面等!”
这个医学系毕业但没有妇科经验的人不再言语。那个男医生站在产床边,双手放在她巨大的肚子上,说:“您听好了,我数一二三,然后您就使劲。”她用眼睛示意懂了。“一二三,使劲!”她觉得一个东西叽里咕噜,稀里哗啦地从下面滚了出来。小小马出世了!
她的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和蔼的女医生把小小马放在她的胸前。小小马的额头和脸上粘着些脏兮兮的东西,她有许多头发,许多黑色的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这时候护士过来让小小马的母亲签字,她不再愤怒但是她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她几乎奄奄一息地问能不能不签。不行,她必须要签。医生把小小马抱走,丈夫抬着她的胳膊,把笔顺进她的手里,她在纸上划了一下。和蔼的女医生递给她丈夫一个小筐儿,里面躺着小小马,“这是您的女儿,现在您可以带她出去了。”
小小马的母亲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后躺在普通病房的床上,速度缓慢地眨着眼睛,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开了,进来两个护士一个医生风驰电掣把她推到走廊,直奔急救室。她就像躺在失灵的火车上,大流血刹不住闸了,她知道生死会在这里交接。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小小马已经两天大了,她的爸爸抱着她坐在床边儿等着吃奶。看着这个两天大小的东西,觉得莫名其妙,她不难看也不好看,不哭也不笑,如此小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变老,她的眼睛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她知道小小马的眼睛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的。这些林林总总的想法使她对小小马无动于衷。一个护士进来了,把小小马抱过来放在她怀里说:“她饿了,如果还不让她吃奶,她会永远没奶吃的。”还没等小小马的母亲明白这道理,小小马已经一口咬住她,吸吮起来。谁给了她如此大的力量?小小马的母亲把视线移向窗外,她很不适应这个过程给自己带来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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