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读了你的来信我内心万分焦急!我们还都年轻,生活的道路还很漫长,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把身体搞垮了,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你刚到农村不久,就得了奖状,我当然为你感到骄傲。但是,那是你吐血换来的,又让我感到心里不是个滋味。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希望你保重身体,不要让小车倒下来,而要一直推到共产主义。
邮票的事,确实让我伤心。你们乡下邮电所的人真的很卑鄙,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是插队农村干革命的知识青年,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的,他们私自揭掉你信件上的邮票,就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要吃官司或者枪毙的!但愿他们悬崖勒马,立刻改正错误,尽早回到无产阶级的正确轨道上来。你答应要帮我集邮,让我感到很高兴,谢谢你!不过你在剪邮票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别把齿孔剪坏了。另外重复的邮票也不要扔掉,只要是纪念邮票,你都帮我留着。重复的我可以去和明辉、阿萍他们交换的。
哥哥,在这封信里,我要告诉你的是,自从你走了之后,爸爸的脾气一点都没有变好,他反而变得更暴躁了。以前,你在家的时候,他经常是一发火就打你。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你,所以经常打你。但你走了之后,他还是动不动就发脾气。他要泡茶喝,一看热水瓶里没水,也要光火。昨天,他把那只竹壳热水瓶都砸了。他还打了我,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没把窗子关好,结果下雨的时候,雨水进到屋子里来了。他先是在我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当他要打第二下的时候,我抬起手来阻挡了一下,结果,他把我右手的无名指打折了。直到现在,我的这根手指头还非常痛,我真担心是不是骨折了。他打我的时候,妈妈是在边上的,但她没有劝,她只是低着头。我知道她是很舍不得我被打的,但她又不敢出面劝阻。如果她劝阻的话,他就会打得更凶。这些我即使不说,你也都是知道的。你在家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也幸亏你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了,否则的话,在家里经常被他无缘无故地打,实在是太委屈了。我现在尝到了这种滋味,我想我还不如像你一样去农村插队闹革命呢。
《鸟儿栖息在柳树沟》被阿萍借去了。前天她来我们家,看到了这本书,一定要借。我当然是不想借给她,她总是借了东西不还。但她已经把书拿在手上了,我又不能抢回来。我只好答应她。不过,我已经对她讲,书看完后一定要还给我,因为这本书我哥哥还没有看。她说她一个礼拜之内肯定归还。
弟阿善
一九七五年九月三日
善弟:
我走后父便打你,是我始料未及。我向来以为,父母偏袒于你,而我在这家庭之中,实属多余。曾记得,有一次明明是轮到你生煤炉,结果你忘了,父大发雷霆,说什么“不劳动者不得食”,说我是“寄生虫”,抬手就给我一个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你知我性格,威武不能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低三下四求他饶命。结果他拿起木柴,对我一通乱抡,直打得我鲜血直流。
我到农村插队落户,在人们敲锣打鼓欢送之时,就暗下决心,壮士从此一去不返!我似飞鸟出笼,从此不再挨打骂受压迫。回望苟活了十余年的家、饱含泪水的母亲,还有脸色苍白的你——我胆小怕事、体弱多病的弟弟,我颇伤感,却并不心软。我心已决,从此将不再踏人家门半步!我将展翅高飞,迎接风雨。
若他以后再行凶打你,你就逃跑!你可去明辉家避难,其父母慈祥和蔼,以前见我被打,总是百般关怀,不仅暖语春风,还赐予糖果点心,不是父母胜似父母!
你勿羡我,农村劳动锻炼艰苦非常,若无强健体魄和钢铁意志,定难胜任。好在你明年就要高中毕业,毕业后你去农机厂当工人吧,我曾在那儿学工,工人师傅可亲可敬。农机厂有集体宿舍,若你不想再屈居家中,就住集体宿舍。
随信寄上两枚邮票,是从我同学苏惠来信上剪下,不知是否喜欢?
愚兄阿峰
一九七五年九月十五日
P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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