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生/中国专业作家小说典藏文库》:
自从班长发现了我有读报的习惯后,就把这份“殊荣”分配给了我。从我们住的灰色宿舍楼到学校门口那问红砖房收发室,步行需要七八分钟,我必须在午休时间前走进那问收发室里,否则那个爱睡午觉的收发员任我怎么叫门也不会给我开门了。而提前走到那里时,他往往还没有把当天新到的报纸、信件分发完。我要傻傻地站在那里等上半天。
今天是周末。学校规定新生的信件每周末才允许取一次。据说(不知哪个家伙想出的主意)这样做是为了能使新生在军训期间不分心。想想看,他们还把我们当成中学生呀。入学以来,学校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早已让我们感到了厌倦。学校的校规就是让每个人都对我们新生拥有权力,包括那个小小的收发员。我曾经偷偷买过一盒烟塞进他的口袋里,试图请他把每天到的我们班的信件分发给我。“不行呀,新同学,不行呀,你难道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吗?”独眼收发员像摇拨浪鼓似的摇晃着他的脑袋说。我放进他衣兜里的那盒烟他装作浑然不觉收下了,而我却不敢声张,校规规定学生是绝对不允许抽烟的。好在那是一盒只有两毛一分钱的葡萄牌香烟。
我踽踽地朝那里走去,校园这会儿寂静得有点儿可爱,我稍稍放松了一下摆动了一上午的手臂和有点儿麻木的大腿,只是头上的烈日烤得我这张已经晒黑的脸腮有点儿轻微的灼痛。
门开着。那个独眼收发员果然手忙脚乱地在里面分发着。做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讲真是一件遭罪的活计。他尽力睁网一只右眼珠,另一只左眼不时地翻白着,露出的白眼珠像一只劣质卫生球生硬无光。在我们家乡把有这样一只眼睛的人叫“驴马眼”。此刻,驴马眼脚下堆着厚厚一堆小山一样的信件,他大概有两三天没有分发了吧。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我们急切盼望的信件呢?
“簸箕山……学校。看来这是一封弄错了的信,得退回去了。”
驴马眼对手里一封字迹潦草且没有注明详细校名的信件产生了疑问,嘴里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在我们这里除了警校,还有一所商业学校。
我扫了一眼那天蓝色的信封,收信人的名字让我辨认出来了。这个人的名字我好像在新生榜上见到过。
“是投寄到这里来的,邮递员没有弄错。”
驴马眼听了,抬起那只独眼望着我——
“你能肯定收信人是我们警校的学生吗?”
“没错,这个叫徐连业的人是三班的。”
驴马眼犹犹豫豫放下了手里“地址不详退回”的收发印章,让我在他的一个本子上签了字。这是一封挂号信。而后,他又破例恩准我爬到那堆信堆前找起我班的信来。我想他是想尽快把信分完,好躺到铁皮信箱墙隔着的后面那张舒适的木床上睡个午觉。
我从收发室走出来时,胸前已抱起厚厚一堆信件、报纸和杂志,简直像个大肚子孕妇。我想同学们见了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果然刚刚走到宿舍里的楼梯口前,他们就一窝蜂地蹿上来,把我怀里的一抱东西抢光了。他们手脚轻灵又无声溜回去的身影,简直就像一群躲在树后伺机偷袭的长臂猿。我满足地笑了。
这个巾午剩下的事情就是大家躲在宿舍里读信了。外面的燥热依旧,有几只老家贼(麻雀)躲在楼顶屋檐下的阴凉处久久不肯飞走。我们寝室里住着七个人,除了两个家在市内的新生,差不多人人都得到了两三封信。达一奇又收到了一张汇款单,入学不到两个月,他已两次收到家里的汇款了。这真是件叫我们羡慕的事情。我躺在靠窗户的上铺床上,先拆开了家里的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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