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生命逆转。只有回到原点,才能参透奥秘。
洛科山上的彝族青年纳拉·阿弥和阿嘉姆,为了寻找丢失的乳房而结伴上路,最后发现失去的比找到的更加珍贵。
路上所见,世事如幻象,每个人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经历不一样的人生。
而洛科的王,终选择勇敢去面对和承担
洛科的王
英布草心/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样章
乳房
1
阿嘉姆抱住双腿坐在一根横卧的老核桃树干上,想找点什么事做。百无聊赖、面无表情地发一阵呆后,伸出洁白如玉的手。她的手径直伸进右开襟的衣服,寻找起自己青苹果般刚鼓起来的乳房来。
她往上摸,往下摸,往左摸,往右摸,一边摸一边惊愕:“丢了!丢了!没有了。两个都没有了!”
阳光被惊叫一吓,一下子跳开了。
“你丢什么了?”另一边坐着谷莫奶奶,她在缝补一件打了无数个补丁的灰色披毡。
“尼尼,前天刚鼓起来的尼尼。”阿嘉姆说。
“尼尼”就是乳房。阿嘉姆渴望有一对饱满的乳房,像大嫂二嫂三嫂那样。大嫂二嫂三嫂的乳房像小山丘,走起路来活蹦乱跳的。
阿嘉姆才十二岁,与大人的距离还有半里地。
“走哪些地方了?”谷莫奶奶问。
谷莫奶奶表面上精神矍铄,耳朵早已不好使。她没听清阿嘉姆的话,自顾自思索一阵后,以为是口弦丢了,这可了不得,便叫阿嘉姆顺着走过的地方好好地找,仔细地翻。
阿嘉姆腾地站了起来,仔细回忆,从早上到下午,走过的地方有点多,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她在圆根萝卜地上走来走去,一筹莫展。
远远的,纳拉·阿弥来了。阿嘉姆一下子高兴起来。纳拉·阿弥不是自称“万事通”么?他来了,还怕不知道乳房去处?
“有什么事,阿嘉姆?”纳拉·阿弥瘦精瘦精的,眼睛贼亮,眼窝深陷,模样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野猴。他右肩膀上斜挎一件黑旧的披风一晃一荡地走过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阿嘉姆十二岁的身上瞅来瞅去。
“丢了。一个都不在了。”阿嘉姆俏丽的瓜子脸爬满焦急,上前抓住纳拉·阿弥破旧的袖子,说。
纳拉·阿弥不知道阿嘉姆丢了什么,一脸尴尬。他想问阿嘉姆丢了什么,又想到自己是“万事通”。一个自称“万事通”的人,连最普通的“丢了”都不知道,还算什么“万事通”?
“那我帮你找吧!”
“你知道丢在哪里?”阿嘉姆高兴起来。
“知道,不知道还能叫——”纳拉·阿弥牵住阿嘉姆细嫩的手走了。身后,天色正渐渐暗了下来。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没有方向。
他们不辨方向地走出洛科兹莫(土王)住的洛科山。当暮色像一块岩石,用自己的敦厚压住没有力气的光亮时,他们离洛科山已经很远了。他们翻过一道道山梁,蹚过一条条溪流,穿过一片片竹林,钻过一丛丛荆棘,来到洛科山三座大山外的白狐沟。
白狐沟没有圣洁如雪的白狐,没有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的山沟。白狐沟坐落在白狐山下,前后长四十里地,东西宽三十里地。白狐沟像一张宽大的竹篾席,在白狐山下呈长方形斜躺着。
纳拉·阿弥带着阿嘉姆站在白狐沟村庄外幽暗潮湿的三岔路口上,犹豫不决。
“我们还是问问?”阿嘉姆坐到一块方形的石板上休息。
“问谁?”纳拉·阿弥也找块石板坐下来。
“过路的。”
“哪来过路的。”走来的一路天空黑了白,白了黑。纳拉·阿弥和阿嘉姆生活在天空的黑与白之外,只是寻找,为了寻找。他们等待过路的,没有等到过路的。
“连狗也不叫几声?”阿嘉姆挪动一下娇小的屁股,小声嘀咕。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白狐邹就穿着一件洁白如云的羊毛披风来到阿嘉姆与纳拉·阿弥面前。
“阿嘉姆公主,你们早。”白狐邹面孔狭长,一双眼睛睿智发亮。他站在阿嘉姆十步远的地方行迎接礼。
纳拉·阿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力裹紧旧披毡。阿嘉姆穿着一身漂亮的女装,一直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他们走进白狐沟村庄。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在白狐沟村庄里受到优待,吃到清香四溢的大米饭与热气腾腾的手抓牛肉。
2
他们在白狐沟待了一个月,找不到走丢的乳房,便离开了。
他们往白狐沟的反方向走,一直走,走了九天九夜,翻过五座大山,涉过九条河流,来到色色坝。
色色坝四周群山环绕,林木幽密,时常下雨。
雨后,彩虹弯弯的,五光十色。色色坝土生土长的女人们面若桃花艳丽可人,身似杨柳风情万种。她们像天上的彩虹,心思一天变三次,三天变九次。色色坝住着色色家族。
色色吉是个瞎子,四十二岁,每天生活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也不想看到,时不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在彩虹深处摸来摸去。他没有摸到彩虹的美,却摸到女人们不可抑制的放浪与多情。他自勉:“我行的,还行的。”
当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一切就在触手可及处了。色色吉有九个女人,半忠贞半浪荡。他不在乎女人的忠贞与浪荡。他枯瘦如柴的手在女人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女人。一个是瞎子,叫瞎子妮妮。一个是聋子,叫聋子成成。
“休息休息!休息……”当阿嘉姆和纳拉·阿弥走到色色吉面前,色色吉已只剩半条命。
“你行的,还行的。”瞎子妮妮和聋子成成鼓励色色吉。
“来客人了,你没看到么?”色色吉半趴在地上,发现了阿嘉姆和纳拉·阿弥的双脚。他只摸到两双一大一小的脚,没看到人。
瞎子妮妮没有停下自己摸来摸去的手。
“我能看到,但听不到。”聋子成成的看到,其实差不多想看到就看到,不想看到就看不到。
“我们找尼尼。”纳拉·阿弥伸手摸了摸阿嘉姆的胸脯,说明来意。
瞎子妮妮什么都看不到,但听觉十分敏锐。她以为纳拉·阿弥与阿嘉姆是来找她的。
“我们不找妮妮。”阿嘉姆说。
妮妮与尼尼,一个是瞎子妮妮的名字,一个是乳房的称呼。阿嘉姆的“尼尼”没有眼睛,但在某个下午走丢了。纳拉·阿弥带着阿嘉姆跋山涉水而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到走丢的乳房。
色色吉从“两个圆根萝卜”的夹缝中爬了出来。
他什么也看不到,以为阿嘉姆和纳拉·阿弥也看不到。他摸索着穿好衣服与裤子,张开双臂伸出细手向阿嘉姆和纳拉·阿弥摸来。
他摸住了纳拉·阿弥的生殖器。
“这是哪里来的一根刺棍,还套着蛇皮,摸起来多有质感。”他把纳拉·阿弥的生殖器当作了一路拄来的拐杖。
纳拉·阿弥用力挣脱开色色吉的细手,看了看阿嘉姆无比好奇的眼睛,显得有些尴尬。
色色吉没有停下前进,伸手再向前一摸,摸到阿嘉姆空空荡荡的胸脯,像一块平滑的坝子,上面什么也没有。
“你是阿嘉姆公主。”色色吉说。
色色吉一下子摸出了阿嘉姆的身份,进一步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瞎子妮妮和聋子成成站了起来。她们一瞎一聋,不胖不瘦,身材正好,绸缎般亮丽扎眼的皮肤波浪起伏。
一个看不见,一个听不见。她们在一起,便成了既能看见,又能听见的人。
“你像我母亲一样漂亮。”瞎子妮妮看不见,但可以通过聋子成成的眼睛看见。
“现在你还小,看看,这胸脯,还没鼓过哩。”聋子成成听不见,可以通过瞎子妮妮的耳朵听见。
“我不小了。”阿嘉姆最伤心自己的小。
“走丢了的。”纳拉·阿弥解释。
谁也不知道阿嘉姆刚冒出来的乳房会不会走丢。一切的得到都是虚的,只有失去,才是真的。纳拉·阿弥想。
“那可得好好找找。”色色吉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摆出一副正在寻找的姿态,说。
长草
3
当纳拉·阿弥想到“长草”这个词,最先想到的其实不是人,是季节。在他“万事通”的想象里,长草,或者不长草,那是季节的事情,不是人的事情。季节想长草就长草,想让草长多高就长多高,长多粗就长多粗。
纳拉·阿弥带着阿嘉姆一直走,一直寻找,不知道为什么寻找,或寻找什么!他们找到了草。
“世界在长草。”他们叫喊起来。
他们来到阿吉其德。
阿吉其德是个偏远的名字,意为乌鸦筑巢的地方。乌鸦在山谷间飞来飞去,一对对舒展开来的翅膀带着魔的黄、鬼的红、兽的黑,扇动在阿吉其德的天空中,有时像一片黑云,有时像一颗悲苦无依的心。
阿吉其德住着阿吉和阿扎两个家族。
阿吉家族的男人沉默,阿扎家族的女人多话,两个家族从有阿吉其德以来世代开亲。他们在“分不出谁是谁”的世界里长草。
“是的,长草。”他们说。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第一次听到长草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是草,为什么长草。
阿吉果果是一位十五岁的小青年,不知道什么是长草,但听父亲阿吉姆姆说过各种长草的事情。他抬起稚嫩的脸,思考良久后,说:“长草,是没有名堂的草长到有名堂的人身上。”
“你是说每个人都在长草。”阿嘉姆睁大好奇的眼睛,问。
“世界在长草。”阿吉果果叹了一口气,忧伤地说。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发出了叫喊。初春的季节正慢慢到来,山坡上,森林里,河流边,苦荞地旁,磐石上……各种各样的草在疯长。
草上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声音里有凄婉叹息、没落忧伤、歇斯底里……
阳光走来了,带着生命固有的羞涩,摇着娇弱的身子,迈着胆怯的步子,抖着一身的金黄来到刚刚苏醒的原野上,来到阿吉其德的土地上。它们一脸好奇,驻足东看一下,回首西望一下。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在想“长草”这个词。
他们东奔西走,看到四野正在长草……走来的山路在长草,坐过的树桩在长草,涉过的河流在长草,望过的山坡在长草。他们一直在寻找走丢的乳房。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寻找。那走丢的乳房现在在哪里呢?不在白狐沟,也不在色色坝。你走到这里的时候,它在那里;你走到那里的时候,它在这里。它没有一个确切的方位可以让人寻找。它在不确切的方位让自己长草。
目光在长草,乳房在长草里回来。
纳拉·阿弥没有看到阿嘉姆的乳房回来。他的眼睛似乎什么都可以看到,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他唉声叹气,像一只老鼠落进了土坛,找不到出逃的手柄。他东摸西摸,睁大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他半跪着匍匐在阿嘉姆身上,发现呼吸也在长草。
背后是蓝莹莹的天空。啊!天空也在长草。还有什么没有长草?
纳拉·阿弥身下的阿嘉姆已经十五岁。十五岁的阿嘉姆其实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乳房回来了。”她坐起来说。
阿嘉姆的乳房浑圆饱满,坚挺有力,不用再羡慕大嫂二嫂三嫂了。
“世界是个草包。”阿吉果果说。
纳拉·阿弥想了想,只是想了想。这个世界是不是草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摸了摸阿嘉姆的乳房,说:“看看,该回来的。”
4
布谷鸟在森林里啼唱,悠远细长的声音从蓝莹莹的天幕走来,像一杆细长的标枪,从枪头开始,身子抖动着,一悠一颤的。
阳光在山野里、沟谷间、河流旁,翻过去,滚过来,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灰头土脸的。纳拉·阿弥听到阿扎恩尔与儿媳麻辣妞在吵架。
“叫你去勾引阿扎迪!”阿扎恩尔大声说。
“不勾引阿扎迪勾引你?”麻辣妞名副其实,性格麻辣。
“你试试看?”阿扎恩尔颤颤巍巍上前两步,踮高脚后跟说。
“我敢试你敢接吗?”麻辣妞扭动一下性感的腰肢,把一双玉手叉在上面。
阿扎恩尔想了想,没想出自己是敢接或者不敢接。他不说话,一味抬着老脸往前拱,一直拱,就像一头老公牛。
麻辣妞没有往后退,只轻轻一个侧身,就把阿扎恩尔让过去了。
阿扎恩尔没有拱倒麻辣妞,还差点栽个跟头。他往前摇晃两下,使出吃奶的劲站稳脚跟。他一脸气急败坏,像老去的斗牛,根本不像一位什么家族族长。
他狠跺了两下脚跟,把半旧的黑头帕抓在手上往地上使劲一扔,一边挽袖子一边转过身来。
“你真试试?”麻辣妞并不害怕。
他鼓着老眼没有说话。他准备,一直准备。
麻辣妞二话不说解开上衣,在阿扎恩尔前面找了个平坦的草地躺下来,拉开裙子,双膝微曲,两个精巧的脚掌蹬在背后的草地上。
“你快起来!……快起来!”阿扎恩尔在麻辣妞前面畏畏缩缩的,最后哭了,“幕莱惹哟,你在哪里?你回来吧,不要这样丢下我……”
幕莱惹是阿扎恩尔的独子,是在娶了五房太太后拼了老命生的。
三年前,幕莱惹二十九岁,无缘无故离开阿吉其德,像一首唱到一半的情歌,在阿扎恩尔不可能再娶第六房太太时不声不响消失了。
幕莱惹消失了,麻辣妞还在。阿扎恩尔把失去独子的怨恨数落在麻辣妞身上,从庄稼地头数落到家里,从家里数落到床上,互相数落三年。
“你回来吧,不回来我就消失了。”阿扎恩尔白发苍苍的,皮包骨头的身子痛哭流涕,像刚刚失去独子幕莱惹。
“这是怎么回事了?”阿吉果果说。
纳拉·阿弥和阿嘉姆站在阿吉果果后面十步开外,不言语。他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不说。他们互相看着,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麻辣妞扣好上衣纽扣拉好裙子爬了起来。
“你们想打架?”她问。
“你能看到什么吗?”纳拉·阿弥上前两步,转过头问阿嘉姆。
阿嘉姆看了很久,摇了摇头。
“你呢?”
“也没有。”阿吉果果本来看见的,眨了眨眼,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长草了。”纳拉·阿弥无比忧伤地说。
阿吉果果裹着羊皮的腰杆上挂着一把手柄镶了银的匕首。他把匕首拿出来随意比画两下,一株株杂草齐腰折断。
麻辣妞划伤了脸,姣好的面容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她伸出细软的手摸了摸,大叫起来。
匕首没有落在阿扎恩尔的身上。阿扎恩尔像一位死了二十年的人。他确实是一位死了二十年的人。
5
二十年前,阿扎恩尔第一位妻子阿吉洛洛去世。
阿吉洛洛是阿吉果果的大姐,比阿吉果果大五十五岁。由此可见,阿吉其德这地方生儿子都生得晚,且艰难。阿吉果果来到这个世界的五年前,阿吉洛洛已经离开人世。阿吉果果只听说过有一个大姐叫阿吉洛洛,没见过。阿吉果果经常遇见的,是阿扎恩尔。阿扎恩尔像一位不会老的神灵,娶了一房太太,又娶一房太太。他娶五房太太,才终于有幕莱惹。幕莱惹消失了,阿扎恩尔想到了死。当他想到死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在阿吉洛洛去世那年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阿吉洛洛去世那年,当时还健在的阿吉家族老族长阿吉阿莫想到阿扎恩尔可能还娶二房三房,乃至四房五房,专门找毕摩主持了尼姆搓毕送祖灵仪式。在尼姆搓毕仪式上,阿扎恩尔的竹牌与阿吉洛洛的竹牌被毕摩用麻丝拴在一起。阿吉洛洛是死灵,阿扎恩尔是活灵,无论死灵活灵,这一切不影响他们是唯一的夫妻。他们的灵魂在祖先走来的一路高高兴兴回归,生活在“上方有山好牧羊,下方有坝好种田,不会有人来指点,不会有人来帮忙”的快乐祖地。
“脸,……这是脸!”麻辣妞细软的手掌轻轻摊开,上面印满无数朵小红花。
阿吉果果把匕首收回腰间,装作什么也没有做。
阿扎恩尔踉踉跄跄抡起拳头向阿吉果果的胸膛打来。只听“咚”的一声,阿吉果果被阿扎恩尔抡倒在杂草深处。阿扎恩尔一个没有后了的人,还害怕什么或顾忌什么?
“你这个小舅子!”阿扎恩尔说。
阿吉果果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没有回骂阿扎恩尔,也没有爬起来与阿扎恩尔开打。他像个小姑娘蒙住嘴“哧哧”地笑,把麻辣妞、阿扎恩尔、纳拉·阿弥和阿嘉姆笑得浑身发痒,直冒鸡皮疙瘩。
匕首跟着“哧哧”地笑。匕首一边笑一边发出爱的刃光。嚓嚓嚓!嚓嚓嚓!杂草一排排倒下,纳拉·阿弥和阿嘉姆跟着杂草受了伤。
洛科的王
目录
上篇·是幻不是幻
乳房
长草
刃光
你看不见
通灵
借鸡生蛋
洛科兹莫没了
固有的
中篇·是王不是王
“喏”
冰雪人说
哗啦啦
洛科的王
怎样你才明白
九十九只眼
下篇·是了不是了
野人
不懂表达
虚实复合
自由
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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