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梦》:
我心里想着,这一切举动,都是心理上一种正常反应,其实也不必奇怪。
正在如此想着,这马路上,又来了一群学生,各人手上举着纸旗子,口里唱着“打回老家去”的歌;街上的民众,随了这歌声,热烈地鼓掌。我就借着大家高兴的劲儿,随了拥过马路的一阵人潮走去。
向前走,更是热闹的街市。自我到重庆来以后,很经过几次大节令,没有看到街上有今天这种热闹,繁荣的马路,都让来往的人挤得满满的。在高坡子向前看去,只见一片黑点,在街头上浮动。断续爆竹声里,一阵一阵的涌起着人的喧哗声。那声音像是远处听着海潮,又像是近处听着下起掀天大雨。
我心里想着,这没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回去罢,于是,我在人家屋檐下,一步一步地移着向前,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一张报在我眼前一扬。看时,半空里飘飘扬扬,正飞舞着传单。我以为这是哪家报馆,又在散着胜利的号外,我也和其他的走路人一样,在别人头上抢过来一张。看时,前面一行大题印着:“预言果然全中。”我想,这是哪个报馆里编辑先生闹新花样,在号外上,竟会印着这样卖关子的题目。再看下文的小字是:“抗战必胜,及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人人皆能言之,而不能举出确切简单之理由,山人自幼得名师传授,熟习易理,曾推算日本命运,至今年告尽,于三年前,即出有《日本必败论》专书一本问世。今日号外与该书所言‘将来必有此日’完全符合,对国事推算精确,对个人穷通天术之推算,其能丝毫不爽,更何待论。兹值抗战胜利,凡我同胞,均当有一种作新国民之打算。其有不明何去何从者,可速来本命馆问津。山人为庆祝胜利起见……”我扑哧一笑,把传单丢去,就不必向下看了。
这时,我面前就站着一个人,长袍马褂,在纽扣上挂了一只特等机关的证章,叫了一声:“老张!”满脸是笑。
我看他面团团的带着红光,嘴唇上有胡无须的,透着一点黑影,神气十足。我仔细看那人,有点熟识,却又不敢相认,因为把他的姓名忘记了。
他见我犹豫的样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便笑道:“我是沈天虎。二十年的老朋友,隔了几年不见面,就不记得了吗?”
我笑着说:“原来是沈大哥,难为你倒记得我。我常在报上的要人行踪里看到你的大名,我想不到你会在大街上走。今天怎么没有坐汽车呢?”
沈天虎不答复我这一问,却只是说:“我的预言完全中了。前天我在报上发表的那篇论文,是我三年来得意之笔,你应该佩服吧?你看,现在日本败了,明后天我又要发表两篇惊人的论文你看!”
我笑着说:“是。”
他道:“你来四川五年,现在可以回南京做斗方名士去了。”
我笑道:“哦!你也知道我在四川五年了?你来了多久?”沈天虎道:“我来了三年多。我早知你在重庆。田处长说,二十年的老朋友,只有我们三人在重庆。”
我说:“哪个田处长?”
他说:“田上云呀!在北平同住公寓的朋友。”
我说:“你们常见面吗?”
沈天虎笑道:“天天在一处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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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三十年来,运用“章回体”而能善为扬弃,使“章回体”延续了新生命的,应当首推张恨水先生。
——茅盾
张恨水是国内仅有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
——老舍
我喜欢看张恨水的书,因为不高不低,张恨水的理想可以代表一般人的理想。
——作家 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