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主要描述了京西房山出身农民家庭的吴心的成长经历与心路历程。以“筛漏”这一哲学意象为主题,采用乡土叙事的手法,勾勒出京西人的文化样貌,描摹出时代变迁、乡土变革的缩影。小说前有引子,后有尾声,五十六个章节,首尾相顾,结构匀称,从容缜密,暗含深意,自然而立。
小说从京西百花山讲起,沿着时光的藤蔓,从七十年代开始围绕主要人物的经历娓娓道来。作者多年沉淀酝酿,厚积薄发,将个人经历融入文联发展的时代背景中,提升了作品的高度。这样一部融合作者独特视角并充分展现时代历史变迁的文学作品,将宏大的时代主题用生动可感的视角还原并呈现。
北京在实施全国文化中心建设战略中,提出了“三个文化带”的发展构想,其中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的原点和支点就在京西房山。作者凸凹以高度的文化自觉,站在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的坐标系上,进行了题为《京西文脉》的长篇小说创作。
小说的描绘对象,是西山永定河文化带中的文化人,广大文艺家、文艺爱好者和文艺工作者。状写了这些文化人的心灵气象、生存状态和奋斗轨迹,展现了这些文化人负重拼搏,自觉担当传统文化的弘扬者、先进文化的传播者、地域文化的创造者和群众文化的服务者的书生情怀、思想境界、精神风貌和文化作为。
由于是针对文化(文艺)工作者这一特定群体,小说采用了“文化小说”或“文艺小说”的写作笔法,既塑造人物、叙述故事,又呈现文化内涵、文人情感和灵魂样相,让小说文学性、抒情性和思想性熔为一炉,在好看的同时,又洞悉性情,发人深思,成为一个有现实关怀、有生命温度和有创新追求的文本。
《京西文脉》:
吴心出生在京西百花山脚下的一只葫芦里。
葫芦当然是譬喻,喻空间的狭小与封闭。
如果说从北京往太原的一〇八国道是一条藤蔓,他出生的村落就是挂在这条藤蔓上的一只葫芦。一〇八国道从两座无名荒山间穿过,两山之间的裂隙就是村口,往里走八华里,就是一山前小垭,那里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吴心就是小垭的后裔。到了小垭就路绝,人们从裂隙处进去,还要从裂隙处出来,简直就像生活在一只口小肚大的葫芦里。
垭的四壁都是壁立的山,山腰上有堰田,人们自耕自食,疑似自生自灭。
那里经年种着一种叫“小八趟”的玉米,顶凌种下,秋深方收,虽占地三季,产量却很低,只可够两季的口粮,剩下的时日,以瓜菜代之。但人们也不思改良,因为那种玉米好吃,能服帖人的胃口。其实也未必是好吃,是因为吃习惯了,曾换过品种,都觉得找不到原来的口味,就弃之。
由于粮食产得少,人们撙节,既饿不死,也吃不饱,身块普遍精瘦,也清心寡欲,随遇而安,自适自足。
吴心上到小学三年级,识字率就到了初中的水平,因为他的父亲当着村里的支部书记,公社给订着“两报一刊”,他能顺势阅读。课业喂不饱他,他就去搜寻了一摞连环画,拼命充饥。其中有一本叫《琼虎》,是写越南抗美时期一个叫琼虎的少年与美国鬼子斗智斗勇的故事。
正坐在门槛上看得痴迷,从门前经过的南国仁问他:“你读的是什么书,这么专心?”吴心把封面给他亮了亮:“京虎。”
南国仁笑了笑:“恐怕不是京虎吧,读贫穷的穷音,叫穷虎。”
南国仁面白无须,一张大白脸上堆出来的笑容,让吴心感到刺眼,便没好气地说:“你才穷呢。”
这个南国仁是北大的教授,被打成右派之后,下放到这里劳动改造,每天都有温顺的脾气和白灿灿的笑容,被村里人尊重。
由于被尊重,所以他的纠正,让吴心感到很没面子,便对他发作。
南国仁笑着摇摇头走了。他的笑被吴心认为是讽刺,他厌恶南,也厌恶自己,再看连环画时,遇到不认识的或似是而非的字就查字典,识字率就更高了。
不仅识字率高,还知道了不少外边的事,中国的、亚非拉的、美帝的、苏修的、世界的。外边的事知道得越多,他越不满意身边的事,他觉得自己生错了地方。
他开始有异象,别的孩子跟他说什么他都不耐烦听,爱用鼻音“哼”,走路总是抬着脑袋,摆动着屁股,像突然间长了尾巴。父亲对人说:“这孩子要疯。”
他最痛恨的,是寒暑假的到来。暑假,要随大人到堰田里去锄耪;寒假,要跟着大人往堰田上背圈肥。一到这两个时候,他总是向父母乞求:“让我歇在家里吧,读书、识字、温习功课,好有个好成绩,考到山外去。”父亲说:“考到山外去,有屁用,不也得修理地球?”
不是父母不让歇,而是他们承受不起村里人的议论,认为那各色,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不是出自正经人家。吴心不乐意到堰田里去,不是怕劳累,而是怕陡峭的山路。山路是羊肠小道,经过大大小小的一个又一个悬崖,路上还有搓脚石,一不留神就要跌倒,很可能就会跌下悬崖。跌下悬崖也不怕,如果跌死了倒省心了,怕的是走在悬崖边的感觉:往下一看,黑咕隆咚,寒气凭空就在心中升起,就恐惧。这种恐惧可不好受,既怕跌下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跌下去,心总是悬着。他是恐惧在恐惧中。
但一直就没有跌下去,他在痛苦中忍受。有一天竟对父亲说:“赶紧跌下去吧,好一了百了。”
父亲一惊:“你这个厉:孩子,咋跟正常人不一样?”
父亲的疑虑,让吴心也感到,自己的确是有点不正常。但多少年之后,吴心既看到五祖父的遭遇,又读到了萨特的《词语》,觉得自己的行径,其实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那是一柄阔刃的雪亮的锛子。
在扔进炉膛,化成铁水之前,它始终就握在五祖父手里。
五祖父是个木匠。年轻时,手艺好,人俊朗,但脾气暴躁。
他高高举起锛子的时候,女人们暗暗发抖。虽然相好的女子不少,但都在他天性的温柔将要迷失的那一刻,弃他远去。为女人花了不少钱,他自己却很贫穷。
老了,仍无子嗣。他感到很悲哀,就捡了一个残孩子。
为了这个残孩子,他依然每日去舞锛子。
“清清爽爽一个人过算了,捡个残孩子作甚呢?”人问。
“手艺人总得养活一个人吧?”他说。
人老了,那柄锛子使得很不潇洒了。有时,锛子明明是朝脚下那截木料去的,却把鞋帮锛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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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玺璋——凸凹的小说打破了田园牧歌式、阶级斗争式等传统的乡土文学写作模式,创作了一种立足于大地本真的新的乡土文学范式,具有划时代的文本意义。
宁肯——这个坐在故乡土地上思考祖父的中年人,打通了与土地的深刻的关系,成为土地道德与土地哲学的代言人。
邱华栋——凸凹的文字,有很深的情理,然而却是家常的。正因为是家常的,便有了质朴而准确的价值趣味,即人性之真。
刘江滨——凸凹的乡村散文是土地上长出来的文字,自然、蓬勃、温暖、野性,是一种原生态创作。
孙郁——凸凹的小说,有乡土的东西,也有学问的东西,九曲回肠,大概是王小波说的:小说具有无限可能。凸凹就确确实实地具备了这种品质——像诗,像随笔,像风情绘,又像戏剧。
毛志成——凸凹并非一涉写作就很惯性地匍匐在“乡土”上,醉倒在“村俗”中。他的作品,有的是研磨历史,有的是冶炼哲理,有的是对现实生活的多工序蒸馏,有的是对人生真谛的多层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