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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号(严歌苓首部战争和男性题材作品)
0.00     定价 ¥ 48.00
泸西县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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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SBN:
    9787020163816
  • 作      者:
    严歌苓
  • 出 版 社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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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销量近百万册的《芳华》和随笔集《穗子的动物园》之后,历时两年,严歌苓完成了新长篇作品:《666号》。这是严歌苓首部战争和男性题材作品。

《666号》描写一个二人转草台班演员闵志宏闵子被误认为抗联将军赵霖宇而被捕入狱,在狱中,他为抗联战士的不屈精神、为抗联战士心中的领袖赵霖宇将军跟日本侵略者抵抗到底的事迹所感召,最后情愿以赵将军之名从容就义。他的死,为真正的赵霖宇将军赢得了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时机。严歌苓把笔墨放在小人物闵子身上,写出了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混混在投机耍滑苟且懦弱的生存惯性中,怎么一步一步唤起良知和勇气,心灵渐渐贴近“受敬重”的赵霖宇将军,终于成为一个有荣誉感的真正的人。

小人物闵子从生存的底层、在人生的至暗时刻被命运之手捏弄,走向不可更改的不归路,成了囚犯666号。然而也在生命的终端见识了什么是生命的高贵和生存的意义。他的至暗时刻终被人性的高光照亮。这个小人物得以跃升的基点就是人性中寻求善良和公正的愿望,这也是抗联精神的人性基础,抗联为正义为百姓为民族而抗争而牺牲的精神就是从向善和追求正义出发,不屈服地抵抗暴力、凌辱和侵略。《666号》描写了抗联艰苦卓绝的战斗生活:

“我们抗联人,睡在雪窝子里, 冻成紫黑的,头天躺下十五个,第二天起来的才八个,一半儿人入梦就直接冻死,都没人吭一声,那是受的啥罪?有的人人没给冻黑冻死,小脚趾头给冻死了,用刀把死了的小脚趾头一削,剜下一块烂梨似的,那种罪我们都受得了,只要能打跑你们这些小鬼子王八犊子。”

“37年冬天,进山讨伐的鬼子多了一倍,抗联部队化整为零,跟敌人周旋。有一次走了四五天雪路,一个受伤的战士牺牲之前,把自己身体当遗产留给连队,让饿了三四天的战友们吃了他,好接着跟讨伐的鬼子们绕圈子,打伏击。桂堂告诉666,没人会吃自己人的肉啊。”

小说通过狱中众人之口,特别是熟悉赵霖宇将军的张桂堂对闵子的讲述,塑造出立体感人的赵霖宇将军形象:

“早几年就听说抗联有个赵霖宇司令,鬼见愁,打仗快,跑得也快。”

“赵霖宇将军哪儿都有眼睛,膝盖头上都长眼睛,脚丫片子上都长眼。脸上的眼睛还没看见,膝盖头跟脚丫片子上的眼睛就看见谁使绊子了。他躲过你的绊子不说,将计就计,拖过你使绊子的腿,你还不知道出啥事了,就四仰八叉了。他个儿小,从小走机灵路子,又学过拳,十来个村子的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打架没输过,打仗也没输过。”

“他给鬼子下套,一路扔下背包卷、破行军锅、烂乌拉草鞋,血绷带,看上去抗联部队大溃退,溃不成军,只要加紧追击,一定会连锅端,一举全歼。眼看着鬼子进了套,抗联一收口子,关起门打,打死了一百四十四个鬼子兵,六十几个保安团伪军。”

“赵司令那人,从不吃独食,非得每个手下都吃上了,他才愿意吃。剁了一匹大马,他一口都不吃。不知躲哪去了。找到他的时候,他鼻子都齉了。哭的。那是他的马呀。”

在狱中,给闵子最直接影响的是大个子张桂堂。张桂堂因为两个十几岁的儿子和妻子被日军残酷屠杀走上了抗日之路,成为最坚定的抗联战士。他一点一点引导666号闵子,为了保护闵子这个赵霖宇将军的替身,他经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

被抬出来的张桂堂基本死了,摸着还不凉而已。他那张端正的脸完全走样,胳膊腿看上去也长短不齐。666号凑近去,见桂堂原先的嘴,现在就是一个血洞,一颗牙也不见了。桂堂原先的双眼皮大眼睛,这时全没了,就是一块肉上拉出的两条血缝。丁铁在小窗口看见桂堂给抬过去,脚腕上两个血圈子,大声叫道:“哎呀,畜生把桂堂哥倒着吊起来的!”这是经验之谈,丁铁也给吊过。刑讯室大梁上钉着一对铁环,人的两个脚拴上细铁丝绳,挂在铁环上,吊两天,铁丝就进到肉里去了,筋骨都能磨断。

小说将闵子的内心和性格刻画得细致入微,感受到神一样的赵将军的感召力和眼前大个子的言传身教,小说将这个人物的卑贱、无奈、绝望直到觉悟的过程描写得复杂而又曲折:“他现在既不是赵霖宇将军,又不完全是那个赖皮赖脸的闵志宏,他是俩人之间一个人物,想好活然后好死,又没那料,脱胎换骨,哪是说说而已?可让他再回去赖皮赖脸接着做闵子,也不成了,懵懂中他看到了,受人敬重的大人物该啥样。受敬重的人就是这个鬼子说的,有荣誉感的人。”

 

《666号》的叙述语言粗犷、简洁、生动,贴近东北这块热土和书中这些不屈的人物,这是严歌苓为驾驭这个题材而做出的变化。同时,丰富的色彩、立体的人物、鲜活的细节,则是严歌苓小说一以贯之令人手不释卷的魅力所在。《666号》准确地还原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日寇铁蹄下东三省的社会面貌和民间生态,把读者瞬间带入到那个民不聊生的残酷时代,带入到“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严酷情境中。虽然篇幅并不算长,但《666号》仍然极有余裕地展开了一幅广阔的社会图景,勾勒出各阶层的人物样貌。家里几十亩良田被日本垦荒团侵占而投了抗联的刘庆儿、印抗日传单的满族学生丁铁、为怀孕的姐姐偷香炉入狱的小机灵鬼花正白、唱二人转的小铃铛、被掳做慰安妇的朝鲜女人金玉洁、因为爷爷崇拜赵将军而暗暗同情抗联的伪警察等等都让人同情、共感、喜欢,甚至羊蝎子馆的吴掌柜、开赌场的尊鑫会馆王老板、铁杆汉奸笑面虎狱卒“沈阳人”等都让人印象深刻,更遑论作者用主要笔墨塑造的那些主要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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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严歌苓首部战争和男性题材作品

 

 

我去年写的一只西藏黑熊和一群士兵的小长篇,叫《小站》,即将发表于“收获”杂志第三期,另外一个长中篇,叫《666号》,发表在《人民文学》杂志第四期,敬请大家留意,也希望大家喜欢。因为我反感记者或评论家归档我的写作为“女性主义写作”“写女性的女作家”,我写《穗子的动物园》, 是我一次反证。这两部新作里的主人公都是男性,里面的女性是点缀,这是我的另外两次答辩:不,我不仅仅是写女性故事的女作家,我就是作家,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能写。

——严歌苓《给读书会朋友们的信》(摘录)

内容简介:

唱二人转的闵志宏在台上的黄腔引得四乡八村的姑娘媳妇围着他转。为赌债他东躲西藏,不料因身形特殊被人告发,日伪将他当成抗联将军赵霖宇抓捕。

狱中的抗联干战看到他们的将军,无不崇敬、振奋,只有大个子张桂堂辨出了真假,三年前的游击战中他背过病中的赵将军,朝夕相处,他太了解他们的赵将军了。此刻他正在筹划一场大越狱……

 

《666号》用虚实相间的手法,大量笔墨写小人物闵子,实则在雕刻抗联和赵将军的精神和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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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媒体报道

 

◎严歌苓谈写作

写下去

                                                                  严歌苓

我从来不知道,心软是不是个毛病,是好毛病还是坏毛病。我小时外婆常说:“这孩子心软得跟糍粑一样。”她这样说,抱怨是假,炫耀是真。我四五岁时,有时吃着饭就会莫名地长叹,外婆玩笑地说,又不知想起哪个可怜人了。我经常挂在嘴上的话也是“xxx好可怜哦!”街上碰到乞丐,我总把自己仅有的零花钱给出去。其实外婆也常犯心软的毛病。阴雨连绵的天,她就会愁,喃喃地说:“老天爷,别下了,再下稻子都要烂在田里了,乡下人就可怜咯……”阳光灿烂的日子多了,她也愁:“老天爷,下点雨吧!不然要旱了,乡下人又要逃荒咯。”那时候逃荒的人真多,外婆常常隔着木栅栏递出去剩饭菜或旧衣物。外婆家的门总是打开的,门内装了一扇木栅栏,高度到我肩膀,为了阻拦我往外跑,却不妨碍我间接参与大院的小朋友们游戏。我记忆里,木栅栏就是外婆的私人赈济窗口。有一次栅栏外来了个背婴儿的年轻女人,手里拎着一个木盆,盆内外都雕了花,她说自己和孩子就是乘坐这个木盆从洪水里逃生的,现在打算用这个木盆换十斤米。外婆告诉她木盆是好东西,该去市场寻个好价钱,然后用海碗装了一碗米倒给了逃荒女人。很久过去了,外婆还会唠叨:那是个好人家的女人,看看那个木盆的工料就晓得咯。有一次外婆带我去吃早点,餐桌摆在街边上,我刚拿起大饼夹油条,就被横空里出来一只手夺走了。外婆在一边端豆浆,看见劫匪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转眼间已经窜到马路对面,外婆把豆浆往这边马路牙子上一顿,指着豆浆与他隔空喊话:“那,这也是你的!讨饭的好好地讨,看你把我孩子吓的!”说完她拉着我走了。外婆对自己很省,买早点只买一份,没她自己的份。那天早上我那份就全给了乞丐少年。

 

 心太软在我母亲那儿,绝对是坏毛病。那时她和父亲不宽裕,所谓家道中落,大概就是那个局面。父亲在那个年代被削减了工资,有时月初和月底的开销衔接不上,母亲还羞答答地向我和哥哥借过钱。我的钱包是个大号擦手油盒子,记得那擦手油当时很有名,叫“百雀羚”,我总是在盒子里装几个硬币。祖母每月给我和哥哥各一元钱,总是一张抖落起来“咔咔”响的崭新钞票,哥哥总是把它夹在大本子里,月复一月,几年后就成了不小的小金库。我呢,拿到钞票立刻换成零钱,每天带几分出门,假如在我买零食之前碰到乞丐,我的零食就牺牲了,把小盒子里的分币悉数倒在向我展开的手掌上。我对伸向我的手掌来者不拒。那些手掌都是怯懦的,自卑的,理屈的,我从小觉得拒绝这样的手掌是人生大难题。母亲在这种场合很不给乞丐面子,也不给我台阶,硬是扯开我,脸很严厉。事后她会委婉地教育我:将来家里还不知会怎样,你们长大起来,我们老辈能不能帮上你们,都是未知数,你应该像哥哥那样学会存钱,不能做“脱底棺材”(上海话:流氓无产者,或者败家子),钱到手就乱花。跟外婆比,母亲的忧患意识更有现实感,因为父亲和她的境遇似乎就是一夜间恶化的,邻居的孩子们就是一夜间离开家去当农民的,当了农民,自己都难喂饱了,谁能保证你和向你伸手的那个人会不会对调位置。在三五分钱能买一斤蔬菜,几毛钱能买全家一天副食的年代,我每次施舍出去的钱,累积起来,真不能算少。妈妈还似乎在教我一种人生哲学:你一生*大的善行,就是永远不求助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包括父母)对你施舍。而要确保自己一生不祈求他人施舍,就要从不随便施舍别人开始,从珍惜自己手里的每一分钱开始。

 

 我没有很好地接受母亲的教育,从外婆那里继承的好毛病抑或坏毛病在我身上一再发作。哪怕在我人生*艰辛的年代。刚到美国留学的时候,我其实比街上向我伸手求得一个硬币的穷人还要穷。我去学校上课的马路,是芝加哥市中心一条热闹大街,走在上面的都是美国的主流人物:律师、银行家、会计师,还有附近两座大学的教授、讲师,因此乞丐们选这里作为他们捕猎善心的重要地带。其实这是乞丐们的误判,美国的主流人物都跟我家莱瑞一样,理直气壮地拒绝直接施舍,因为他们觉得按时按法规交税,就已经是对这个人群施舍了。他们交纳的税款其中一部分会通过社会福利部流向一个个户籍——只要他们保持户籍并保持一个相对固定的邮政地址,就可以按月收到五六百元。而当时我除了学校支付给我的全部校内消费,包括学费、书费,其实不名一文,房租和饭钱要靠日间餐馆打工,夜间写小说挣来。那条芝加哥金融区的大街到了冬天真是严酷,因为它南北贯通,全市的北风似乎先排灌到这里,再向其他各条街道疏散。所有律师们会计师们都把大衣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那一张张伸向他们的赤裸手掌,似乎这些伸着手掌的人属于另一类生命,跟主流人物的物质密度不同因此不被看见的一类生命。偶然的,那些空手掌上会落下一两个硬币,来自我们学校的老师或学生。这个小极了的施舍人群里有我。我每次路过这个悲惨世界的边缘,总是让一两个伸手的人满足。我会预先准备好硬币,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给出去硬币时,我会眼睛和记忆登记一下他(她)的面容,为了下一天换一个人去施舍。可是我连他们一月几百元的低保也没有啊。有一次我发现开了空头支票,遭银行罚了款,欠了银行一百多元的债。我恍恍惚惚地走在同一条马路上,一只手向我伸过来,伴随着一句嗫喏:“Spare me a quarter.(给一个角子(两毛五美分)吧)。”我觉得我好委屈,他是钱不够,而我彻底归了零,比零还要少一百多块!于是我悲愤向他伸出巴掌,大声说:“You spare me aquarter!”

 

 可是当我收到一两百块的稿费后,立刻就做“脱底棺材”,口袋里装那点儿薄财,让乞丐们不再失望。我的心软没有原则,没有理性,没有逻辑,在我的心软面前,我可以是非不分,包容无限,一个闺蜜斥责我姑息养奸。我想这大概是我成为小说家的重要原因。心软的人无疑是敏感的,对伤害比别人要更知痛。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所有向我伸出手的人,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在生命的某一阶段受到过伤害。对于我,他们把自己放在那么卑贱的位置,向人们伸手,忍受绝大部分人的斥责和白眼,做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在自找伤害。自伤多了,自尊心麻木了,对来自别人的伤害渐渐失去痛感,这恰恰是*大的伤害。可是大多数人不这样想,他们都认为乞丐都是被我这种烂好心惯出来的,恰是我这种人要对乞丐越来越高明的骗术负责。他们指责我的烂好心是无原则,也是自我滥情。我无言以辩,暗暗断定,我的敏感近乎病态。

 

 正因为又具有这种敏感,所以我对别人的倾诉永远怀有浓厚的兴趣和同情。倾诉欲强烈的人都是心里有痛苦的人,我的许多女朋友,也包括少数男朋友都很爱跟我倾诉。在倾听他们倾诉时,这种病态的敏感使我跟他们产生了一种我称之为“共感“的东西。这种共感让我能设身处地地感觉他们所经历的,所感觉的,所为之痛苦的。“Co-feeling”这个词是昆德拉发明的,我觉得它跟“共鸣”不完全相同,共鸣包含认同,但我倾听到的大部分倾诉在道德伦理上我都无需认同,这却不能阻碍我能感觉他们的痛苦。为了写《小姨多鹤》,我两次去日本山区采访,给我讲她的经历的日本女人们跟我不仅隔着种族,隔着文化,隔着辈分,并且讲述的语言是我不懂的,但我懂她们的痛苦,那种遥远的痛苦由于我的敏感变得很近,近得切肤,于是我掉了许多泪,为父辈的敌人的女儿们掉了泪。于是在写作多鹤这个日本女人时,我企图延续在那些日本老婆婆身边建立的共感力,把这个人物塑造出来了。写作《陆犯焉识》之前,我采访一个在青海劳改营呆了二十七年的老人,他的讲述是含笑的,轻描淡写的,但那痛苦是真切的,深刻的,我能与他共感他当时的妻离子散之痛,饥饿寒冷苦役之痛,我在写作这部小说时,那些二*的痛苦变成了我可以切身体味的心灵肉体之痛。

 

没有心软的毛病,我不会在1979年时由舞者变成了写作者,这个变化几乎发生在一夜之间。我没有看到战士们英勇出征的样子,我看到的都是痛苦的、流血的、伤残的年轻躯体。他们中没有几个人向我倾诉,但他们眼里、姿态中的痛苦我懂的,共感力几乎立刻就建立了,就从那一刻,我想表达的太多地超过了我的肢体舞蹈。到底我要表达什么,那时我还不清楚,现在我也不十分清楚,写下去,就是在认识清楚的过程中。认识什么呢?认识自己,认识人,天地,万物,还有自己和人、天地、万物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关系,终究会怎样。也许认识永远在过程中,但小说写作除了过程还有什么是更有趣的呢?难道*后一页是目的地吗?*后一页是已知,而已知多么乏味。

(原载《小说评论》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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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666号》内容节选: 

 

   第一章(节选)

 

等宋看守一走,桂堂拿出盆子下的烟。两人又笑笑。心知肚明,才这么笑。他俩笑的是,一个不是故意冒充赵霖宇;一个知道他冒充,故意不揭穿。

大个子笑完了说:“赵将军,这个监狱可是好进不好出。”

“嘿嘿,是编造(发‘赵’音)的造,造出来的将军。”666号说着,眼睛望向窗外,叹口气:“要是警察晚一点到就好了。”

桂堂问:“怎么就好了?”

“晚五分钟,老王师傅就给我刮了脸。刮掉了络腮胡,警察就不会逮错人,我就能混在散戏的人群里跑掉了。剃头挑子后面是个戏园子,里面在唱评剧《拾玉镯》。”他说的是实话,警车开动的时候,他从窗子看见,戏园子呼啦一下拥出一众人来。警车把他当个将军,一路警笛怪叫,如临大敌,把他解到警察总部,扒光他一看,说:“你还不承认是赵将军,大腿上的枪伤怎么说?!”

张桂堂说:“你打过仗?”

“嘿嘿,枪是我舅子打的。”

“为什么?!”

“嫌我背着他妹子在外头找相好。”

张桂堂看着他不语,拉着大锯,一来一去,一来一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真是有点邪,你刚才一个神情可像赵霖宇了。其实你也就是个头像。”

“我死活不承认是赵霖宇,警察一边抽鞭子,一边说,天底下有几个男人长你这么大个儿?我还是不承认。他们烙铁就上来了。我说,得得得,你们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好了,都安生了。好几天没人碰我,还给我吃汤面条。没几根面条,可那是白面啊!将军伙食标准!早知道承认了就不受刑,还让吃汤面条,我头天就承认。”

张桂堂说:“真是旷古奇冤。”

“你觉着他们会把我当赵霖宇大将军给毙了不?”

“不会马上毙你,怎么也得先劝你投降。赵将军投降可是大事,满洲国就共荣了一半。上次那两个抗联领导投降,还不如你有名,投降书日本的报纸上都登了,天皇都惊动了,还接见了他们。你知道我咋判出你是冒充的?从我使绊子的时候。赵霖宇将军哪儿都有眼睛,膝盖头上都长眼睛,脚丫片子上都长眼。脸上的眼睛还没看见,膝盖头跟脚丫片子上的眼睛就看见谁使绊子了。他躲过你的绊子不说,将计就计,拖过你使绊子的腿,你还不知道出啥事就四仰八叉了。他个儿小,从小走机灵路子,又学过拳,十来个村子的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打架没输过,打仗也没输过。”

666号笑了,笑得那叫赖。笑完他说:“啥冤案?我才不冤。除了血债,我啥债都欠。风流债欠海了,赌债也欠了好几屁股。要不咋从佳木斯跑这儿来了?”

张桂堂心想,这么小个儿,还有女人跟他风流。

666号又问:“你背过赵霖宇,不是吹吧?”

“赵司令的马死了,部队也快饿死了,他让警卫排的兵把马剁开,各连队分一块马肉几块马骨头,放些野地采的蘑菇,加了几把野芹菜野蒜苗,熬了汤,一个战士分一茶缸,背着奶娃的女战士分一茶缸半。那是过节呢。烂马皮熬汤,那是三八年的事,我把两件事揉一块说,你还真往下接茬儿。”

“那时候你就明白我不是赵霖宇?”

“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一眼咋看出来的?”

“大伙跟你敬礼,你礼都不还。你还收了丁铁的熊肉,那也是个破绽。赵司令那人,从不吃独食,非得每个手下都吃上了,他才愿意吃。剁了一匹大马,他一口都不吃,不知躲哪去了。找到他的时候,他鼻子都囊了。哭的。那是他的马呀。”

桂堂告诉他,马肉让大家吃了两天,赵霖宇将军自己吃皮鞋底。熬烂的鞋底,搁了点蘑菇,野芹菜,野葱头,幸亏有人掏出一块红薯。那是五月初,老百姓也没粮接济抗联部队。设好的密营粮点,就找到一麻袋红薯,冻坏了又沤着,咬上去一点面乎劲儿都没有,咯吱咯吱的,一股药腥味。赵司令那双鞋是从鬼子军官尸首上扒的,牛皮子底,牛皮面子,他吃了好几天,算开荤。马没了,鞋也没了,战士们轮流背着他打仗,行军。他就在战士们背上看地图,画路线,设埋伏点。就在他张桂堂背上,他给鬼子下套,一路扔下背包卷、破行军锅、烂乌拉草鞋、血绷带,看上去抗联部队大溃退,溃不成军,只要加紧追击,一定会连锅端,一举全歼。眼看着鬼子进了套,抗联一收口子,关起门打,打死了一百四十四个鬼子兵,六十几个保安团伪军。以为这下能吃上饭了,结果发现鬼子的干粮袋也是瘪的,在山里追击抗联,也难为了那帮鬼子,瘪着肚子转了好几百里山地。

666号想,这就是抗联将军。这将军有啥干头。自古哪个司令大帅这么寒碜吃鞋底,坐骑都让手下熬汤了。当司令大帅,不吃香喝辣,图的什么。可是那么多人一听赵霖宇将军,就跟听到岳飞一样。做了亡国之人,没有吃鞋底的小个儿闵志宏,你为人的胆子、脸面,还有那口气,谁给你争回来?赵霖宇就是你的胆子,脸面,是你为人的那口气。不然亡国奴跟屠宰场的猪、羊一球样。666号呆着眼神,心里在想,都是小个儿,看人家活的,最大的个儿都不如他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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