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皮记》:
青年人的帽子边缘已经有点脱毛,他把帽子递过去,换回来的是一张有号码的卡片,脸上露出吃惊的样子,这就足够说明他的灵魂还很纯洁,也使那个从年轻时起就卷进赌徒们沸腾的娱乐生活的小老头子,向他瞟了一眼。老头的目光呆滞且毫无热情,一个哲学家可以从中看出医院病人的凄惨,破产人的漂泊流浪,一大堆窒息的记录,终生的苦役,流亡到夸萨夸尔科斯等人生经历。这个人一副长脸,脸色煞白,说明他目前只靠达赛的廉价汤来营养;他的模样,正是赌博的惨白形象的赤裸裸的暴露。他脸上的皱纹,隐藏着旧日受尽折磨的痕迹,他一定是领到他的那份微薄的薪金以后,当天就去赌光。他像驽马一样,鞭子在它身上再也不起作用,没有什么能使他打一个寒战。输光了的赌徒走出大门时的长吁短叹,他们的默默咒骂,他们的呆滞目光,都不能使他有丝毫激动。他就是赌神的化身。如果那个青年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看门狗的悲惨样子,也许他就会说:“这个人的心里只想着赌博!”这个活的样板大概是上帝特意安置在那里的,正如上帝将令人讨厌的标志放在所有藏垢纳污处所的门上一样,可惜这个活忠告没能使青年听从,他坚决地走进了大厅。厅里金钱的铿锵声对充满贪婪的人心,正在施展勾魂摄魄的魅力。这个青年大概是受了让·杰克·卢梭全部雄辩的话中最符合逻辑的一句话的驱使,才到这儿来的。这句话的悲惨内涵是这样的:“是的,我理解一个人可以去赌博,因为那时候他只剩下最后一块银币,除了一搏便只能投入死神的怀抱了。” 傍晚时分,赌场宛如一首庸俗的诗歌,可是非常动人,就像一出流血的悲剧那样。大厅里挤满了观众和赌徒,一些贫穷的老头子,为了取暖,也在那里流连忘返。到处都是激动的面孔和狂欢的场面,这些从喝酒开始的狂欢,必然以跳进塞纳河而终结。尽管大厅里充塞着赌徒的气味,由于登场人物过多,使人无法看清赌博恶魔的真面目。夜场赌博是一首真正的重唱曲,整队人都在叫嚷,乐队的每件乐器都在抑扬地奏出自己的旋律。你可以看见许多有身份的人到这儿来花钱找乐,就像他们花钱看戏和上馆子一样,也像他们到娼寮去花钱购买三个月刻骨铭心的悔恨一样。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