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通天二年七月,随着佞臣来俊臣被诛,武周王朝经历了七年的坎坷后,终于迎来短暂的安宁。
这些年的宫廷斗争已经耗尽了武则天的精力,尤其是在她即位之后,李氏皇嗣在各路大臣的支持下纷纷造反,忠于李唐王朝的大臣们处处与她作对,周边的番邦趁机派兵入侵,抢掠边境城市。内忧外患之下,武则天凭借智慧和魄力艰难前行着。
随着大周军队击溃入侵的异族和造反的李氏皇嗣,武则天的皇权逐渐稳固,她的江山社稷也良好地发展着。
通天宫是中国古代建筑史的奇迹,更是武则天的精神支柱。武则天换了便装,站在通天宫最顶层,背着手透过窗户俯瞰整个洛阳城。看着皇城的威严和远处街市的繁荣、祥和,这一刻,她的内心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她闭上眼睛,轻舒一口气,静静地享受着带着凉意的缕缕清风。此刻她又从冷酷无情的女皇重新变成一个女人。
“陛下,内卫大阁领贾威猛求见。”
上官婉儿柔和的声音把武则天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上官婉儿,沉默了好一阵:“这个狗屁威猛一来,一准儿没好事儿。”
“婉儿也是这么说他的,可他今天非要见陛下,死赖着不走。陛下要是不喜欢,就让他在外面等着,晾他一段时间,他自感无趣也就走了。”上官婉儿颇得武则天宠爱,在朝中的地位很高,大臣们如果想在上朝以外的时间见武则天,就必须要经过她这一关。
内卫府直接隶属于皇帝,所承办的事情都与皇帝有关,贾威猛执意要见武则天,甚至不怕打扰到她老人家的雅兴,肯定是有大事儿发生。
“行啦,让他上来吧。”武则天今天心情大好,语气变得随和了很多,脸上尽显着慈祥。
“是。”上官婉儿早就预料到武则天的反应,否则,她绝不肯前来打扰皇帝的雅兴。她作了个揖,转身向楼梯走去。
武则天看着上官婉儿的背影有些出神。上了年纪后,她时常精神恍惚,甚至有时候会产生各种各样奇怪的幻觉,尤其是看到上官婉儿时,她一度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也是上官婉儿身为罪臣后人还能得宠的原因之一。
“要是太平能像她一样就好喽。”武则天伸了伸懒腰,但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女不禁摇了摇头。
执政初期,为了稳固政权,她采取强压政策,令几个儿子变得唯唯诺诺,甚至连大志都消磨殆尽。太平公主虽是女儿身,却胸怀天下,一直想着可以继承母亲的皇位,相貌、行为举止和武则天极像,活脱脱成了她的影子。要不是太平公主急功近利,她还真有把皇位传给太平的想法。上官婉儿身上也有武则天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像她内心里住着的那个她,看似柔和,却坚韧如铁。
“臣贾威猛叩见陛下,打扰了陛下雅兴,臣罪该万死。”贾威猛人还未到,声音却已经传了上来。显然他知道自己打扰了武则天的雅致,就算有再大的事儿,也免不了遭受一番责难,索性先承认了错误。
武则天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上来吧。”
话音未落,贾威猛立马窜了上来,跪倒在地。正要磕头,却听到武则天说道:“好啦,这里又不是朝堂,礼数就免了。”
贾威猛站起身,脸上露出歉意。
贾威猛的名字听起来很威猛,但长得如同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单从身形来看,无论如何都和威猛无关,这也是人们喜欢调侃他的地方。刚刚从楼梯上来的上官婉儿看到武则天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眼角余光暼了贾威猛一眼,嘴角动了动,才勉强忍住不笑。
武则天问道:“这么急着见朕,如果不是大事儿,朕就罚你去戍边。”
戍边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残酷的,无论是官还是民,一旦戍边,就很难再回到都城。
贾威猛深知戍边之苦,嘿嘿地笑了几声,表情看起来有些猥琐,瞥了一旁的上官婉儿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婉儿不是外人。”
得到武则天的许可后,贾威猛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武则天,猥琐的笑容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信已经打开,信封上只写着“狄仁杰亲启”五个字,再无其他信息。
“陛下,这封信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安西都护府的驿站中,没有发信人,内卫怀疑这封信可能是某个外族写给狄仁杰的,便例行检查,结果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贾威猛把偷看他人信件说成例行检查,脸都没红一下。他不愿意直接说出信封中是什么物品,便用了“不一样的东西”来代替,显然是对此物相当忌惮。
“一向敢于直言的贾威猛怎么支支吾吾起来了?”武则天盯着贾威猛好一阵,直到他的手有些颤抖,这才接过信。
信封口是用极锋利的刀剖开的,以便于检查过后无损恢复,免得收信人知晓后迁怒于内卫。内卫的定位是非常尴尬的,是武则天执政时期的特殊存在,因武周而生,最终也会因武周而灭。尤其是内卫高层,深知朝堂上的变化极快,可能一夜之间就会变了天,要是得罪了太多人,怕是会像来俊臣一般,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武则天捏开信封,向里面看了一眼后,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好像手上的信封是一条毒蛇一般,下意识地扔了出去,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就算她强作镇定,也依然能看出她的眼神慌乱,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上官婉儿见状急忙上前扶着惊魂未定的武则天。在她眼里,武则天理智而冷静,杀伐果断,哪怕是天崩地裂、百万敌军兵临城下,都未见她如此恐惧,却因为一封信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可思议。
信封中的物品已经掉落出来,像是一只干瘪的动物爪子,奇怪的是,手指尖端很尖,却无指甲,通体紫黑色,每根手指背部还有一条隆起,隆起由很多蘑菇头一样的细小柱状物组成,黑中带着红,看起来极为诡异,样子如同恶魔的手。
贾威猛急忙把爪子塞进信封里,又用手指在地上捡着一些从信封里掉出来的细小如沙粒的东西,却不敢再接近武则天,站在原地小声询问道:“陛下,此事如何定夺?”
武则天皱着眉头愣着,如同灵魂出窍一般,脸上的恐惧久久未能消散,甚至都忘了呼吸,过了好一阵,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理智和冷静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声音显得很平静:“你的意见呢?”
贾威猛稍加思索后说道:“此案六年前和狄仁杰有关,现在又和他有了关联,这就是缘,臣认为,还得靠他来解决这桩案子。”
武则天有些犹豫不决,双手叠在一起不断地搓着。
“陛下,普天之下,怕是只有狄仁杰能破解这桩案子。”贾威猛说道。
在这个时代当地方州官,都需要有断案的能力,但能力有高有低,狄仁杰任大理寺丞时断案无数,积累了大量的经验,称其为神探当之无愧,贾威猛说这件案子只有狄仁杰可破也不算过分。
“他在哪儿?”武则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正在从魏州回神都洛阳复命的路上,估计再有三天就能到。”上官婉儿回道。
狄仁杰在魏州任刺史时,破了“绝地旱魃”一案,灭杀了叛军前锋,打乱了叛军的战略部署。不久后,叛军首领李尽忠和孙万荣兵败身亡。为了褒奖狄仁杰,武则天召他还朝复命领旨,准备委以重任。却想不到在这关键的当口儿,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贾威猛,你立刻去找狄仁杰,传朕口谕,他不必回神都复职,直接前往安西都护府办理此案……嗯……”武则天显然是又有了顾虑,踱了几步后,看向上官婉儿,“此案诡异,狄仁杰身边无人保护,一旦遇到危险,怕是性命不保,婉儿,你自打入宫以来,很少出门,这件事就委托给你了,你带着这封信火速与狄仁杰会合,代替大阁领传朕口谕。记住,一定要妥当处理,否则,你和狄仁杰就不要再回神都洛阳了。”
武则天说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虽说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敏感的上官婉儿捕捉到了。
自打政局稳定之后,没有了危机感的武则天很少动杀心,想必是这件事关乎政权稳固,这才令她有如此表现。
钦差拥有巨大的权力,担任钦差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机遇与风险并存。有些任务是只要完成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就能得到嘉奖,加官晋爵。但还有一些任务是带有更深层次的政治意义,无论完成与否,都可能成为
弃子!
最典型的弃子就是来俊臣,在大周政权不稳时,武则天需要他来清除异己,扫平执政路上的障碍。一旦政权稳固、天下安定,来俊臣就失去了大部分作用,他的最后一项作用便是用死亡来平复民怨。可以说从一开始,来俊臣的结局就注定了,无论他的任务完成得漂亮与否,最终都会成为宣泄民愤的弃子。
武则天所说的“妥当处理”四个字所蕴含的意义深远,绝不是单单把案子破了那么简单,但要把握好“妥当”二字,谈何容易!
上官婉儿在武则天身边数年,这种事看得多了,想不到今天会轮到她头上,她看了贾威猛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吓得贾威猛急忙扭头回避,生怕一不小心会被她摄了魂魄。
“还有,安西都护府目前的局势并不稳定,当地民风剽悍,若以钦差身份前往,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你们只能暗中探访。朕会给你一个密旨,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可打开。”
每次武则天派狄仁杰查案,都会拟下一道圣旨,还会赋予狄仁杰亢龙锏等可以先斩后奏的圣器。可这次不但没有圣旨和圣器,连身份都要隐藏,看来这案件背后定是另有隐情,绝不只是如武则天所说的“会引发纷争”那么简单。
第一章 恶魔之手 / 001
第二章 狄仁杰的古怪 / 006
第三章 鬼附身 / 011
第四章 我爹是闫知微 / 017
第五章 故人相见不相知 / 022
第六章 时机不到 / 028
第七章 分尸 / 035
第八章 诈尸 / 041
第九章 误判 / 046
第十章 系列案 / 052
第十一章 陷阱 / 058
第十二章 不死将死 / 065
第十三章 凶手的疏忽 / 070
第十四章 不懂断案的捕头 / 075
第十五章 刑讯 / 081
第十六章 奇怪的梦 / 087
第十七章 凶器 / 094
第十八章 足迹分析 / 100
第十九章 县令的难题 / 105
第二十章 破案之道 / 111
第二十一章 重大嫌疑 / 117
第二十二章 巨款 / 123
第二十三章 万人难猜 / 129
第二十四章 迥异的父子 / 135
第二十五章 滴醋法 / 141
第二十六章 敞开心扉 / 147
第二十七章 密室失踪 / 152
第二十八章 勒索信 / 158
第二十九章 本末倒置 / 164
第三十章 调虎离山 / 169
第三十一章 过敏原 / 175
第三十二章 湖心岛 / 180
第三十三章 灯下黑 / 186
第三十四章 蒸熟的人质 / 191
第三十五章 自作孽 / 198
第三十六章 胆矾 / 203
第三十七章 过往 / 208
第三十八章 虎师 / 216
第三十九章 死亡名单 / 222
第四十章 三道保险 / 228
第四十一章 死局 / 233
第四十二章 贪性 / 240
第四十三章 顺水推舟 / 245
第四十四章 破局 / 254
第四十五章 尾声 / 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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