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名著现代新译,文学之魂全新解读。
★一部不朽的革命经典,一曲动人的时代悲歌,感动几代人的革命情怀之作。
《牛虻》(The Gadfly)是爱尔兰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出版于1897年的歌颂意大利革命党人牛虻的小说。本书是作者伏尼契受到当时身边革命者的献身精神的激励写成的。它生动地反映了19世纪30年代意大利革命者反对奥地利统治者、争取国家独立统一的斗争,成功地塑造了革命党人牛虻的形象。他参与了反对奥地利统治者、争取国家独立统一的斗争,最后为之献出了生命。小说涉及了斗争、信仰、牺牲这些色彩浓重的主题,感染了无数的年轻读者,革命者牛虻成为了中国极有影响力的文学形象之一。
第一卷
第一章
傍晚,亚瑟正坐在比萨神学院的图书馆里翻阅一堆布道手稿。时值六月,天气炎热,为了通风凉爽,窗口都大敞着,百叶窗也半开着。神学院院长蒙太尼里神父停下笔来,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俯身文稿中满头黑发的亚瑟。
“没找到吗,亲爱的[此处原文是意大利文“carino”。故事以意大利为背景,作者在叙事中偶尔夹杂一些意大利语,以烘托气氛。下文斜体部分原文均为意大利语。]?没关系,我再重写那一节吧。可能给撕掉了,还害你白忙活半天。”
蒙太尼里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十分迷人。他像一位天生的演说家,声音抑扬顿挫、收放自如。当他对亚瑟说话时,语调里总是透着浓浓的爱意。
“不,神父,我必须要找到它。我确定你把它放在这儿了,要是重写肯定也不会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蒙太尼里继续伏案工作。窗外,一只懒洋洋的金龟子嗡嗡地叫着。水果小贩也拖着长腔喊道:“草莓!草莓!”叫卖声在街道上回荡,悠长又悲伤。
“《治愈麻风病人》,找到了。”亚瑟踏着轻盈的脚步穿过房间朝神父走去,他的走路方式向来不招家族里那些有教养的亲属喜欢。他身材瘦削,不太像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出生在英国中产阶级家庭里的少年,倒更像是十六世纪意大利肖像画里的人物。长长的眉毛、敏感的嘴唇、纤细的双手和轻盈的双脚,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致俊美。他若安静地坐着,别人很可能误以为那是穿着男装的美丽少女。但他走起路来,动作却异常地敏捷,像一只驯服的、没有利爪的豹子。
“真的找到了吗?哦,亚瑟,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肯定老是丢三落四的。算了,今天就写到这儿吧。来,我们到园子里去吧,我来帮你看看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他们来到修道院的园子里,这里幽静雅致、绿树成荫。神学院的这些建筑曾是一所道明会[多明我会(Dominican),又称布道兄弟会,是天主教托钵修会的主要派别之一,会士均披黑色斗篷,因此被称为“黑衣修士”。]修道院,两百年前,这块儿方方正正的园子被装饰地整整齐齐。笔直的黄杨树之间长着一丛丛矮小别致的迷迭香和薰衣草。如今,那些曾经细心呵护它们的白袍修士们早已长眠地下并被人们遗忘,然而幽香的药草仍在迷人的仲夏夜晚绽放花朵,尽管已经没有人去采集花朵入药了。石板路的缝隙里长满了野荷兰芹和耧斗菜,园子中间的那口井也被一些蕨类植物和纵横交错的景天草所淹没。玫瑰肆意地生长,蔓延过园中小径;硕大的红罂粟花点缀在黄杨树间;高高的毛地黄俯首于杂草之上;疏于打理的老葡萄藤早已不结果实,从那棵被人遗忘的枸杞树上垂下来,慢慢地摇晃着繁茂的枝条,顽固而忧伤。
园子的一角有一棵高大的木兰树,枝繁叶茂、华盖荫荫,每到夏天,乳白色的花朵争先恐后的怒放着。蒙太尼里坐在树旁粗糙的木凳上,亚瑟在一旁请教他在读书中遇到的问题。亚瑟在大学里主修哲学,尽管蒙太尼里从来没有在神学院里学习过,但对亚瑟来说他仍像一部百科全书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这一段解释清楚后亚瑟这样说道,“我就走了。”
“我今天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吧,你要是有时间,我希望你再多待一会儿。”
“当然可以!”亚瑟靠在树干上,抬头透过昏暗的树枝望着静谧的夜空,初露的星星在夜空中微弱地闪烁着。黑色的睫毛下是多么梦幻神秘的双眸,这对深蓝色的眼睛遗传自他那来自康沃尔郡[康沃尔郡位于英格兰西南部,居民以凯尔特人为主,他们多为蓝眼睛、黑头发。]的母亲。看到这里,蒙太尼里赶紧转过头。
“你看起来很累啊,亲爱的。”蒙太尼里说道。
“没办法啊。”亚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神父立刻就注意到了。
“你不用这么急着去上大学,前一段时间你整天照顾你的母亲,晚上又熬夜,已经累坏了。你最好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离开里沃纳[位于意大利中部西海岸。]。”
“哦,神父,那样又能有什么用呢?母亲去世后,那个令我悲伤的房子我一刻都待不下去。茱莉亚会把我逼疯的!”
茱莉亚从不待见亚瑟,她是他同父异母的长兄的妻子。
“不是说叫你待在家里休息,”蒙太尼里温和地说着,“我知道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是说让你接受你那位英国医生朋友的邀请,在他家休息一个月,然后再去上学,这样你的身体状况会更好。”
“不,神父,我不想住在那儿。华伦一家人都很友善,但是他们不了解我。我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同情我,于是跟我谈论关于母亲的事情,试图安慰我。当然琼玛不会,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话是不该说的,但是其他人会。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原因,我的孩子?”
亚瑟心烦意乱地从一根低垂的毛地黄枝条上捋下几朵花,在手里搓捻。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待在这个镇子上,我快受不了了!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曾带我到镇上的店铺买玩具;她病重之前,我经常带她来岸边散步。不论我走到哪里,看到什么,都能想起母亲。每一位卖花女看到我都会向我走来,手捧鲜花——好像我现在还需要买花似的!还有教堂墓地——我都要躲着走。这里的一切都叫我伤心——”
他突然停下来,坐在那里继续搓捻毛地黄花瓣。沉默许久,他抬起头,很疑惑神父怎么不说话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更显得木兰树下幽暗朦胧。虽然光线极其微弱,但是蒙太尼里苍白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辨。他垂着头,右手紧紧地抓着凳子边缘。亚瑟赶忙转过头,感到既敬畏,又吃惊,仿佛是他误入圣地一般。
他心里想:“上帝啊!在他身旁我是多么渺小自私啊!即便是他自己遭遇这样的不幸,应该也不会觉得更悲伤吧。”
蒙太尼里随即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强迫你回到那里了,”他用最轻柔爱怜的语气说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暑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休息,你最好离开里沃纳去度假,我不能眼看着你的身体垮下去。”
“神父,神学院放假的时候你打算去哪儿啊?”
“像往常那样,我会带着学生们到山里去,照顾他们安顿下来。不过八月中旬的时候,副院长会休完假回来,我就换个环境,去一趟阿尔卑斯山。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可以带你远足,在山里漫步,你肯定也会对阿尔卑斯山的苔藓和地衣感兴趣。不过,与我单独旅行,你应该会觉得枯燥吧?”
“神父!”亚瑟拍起手来,茱莉亚曾称他拍手的动作为“高调的外国派头”,他继续说道,“能和您一起去,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我不确定——”他突然停下来。
“你担心伯顿先生不允许你去是吗?”
“他当然不想让我去,但是他也不好干涉我,毕竟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况且他也只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唯命是从。他向来对母亲不好。”
“但是如果他真的反对,我劝你还是不要和他顶撞,不然你在家里的处境会更艰难——”
“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亚瑟激动地打断了他,“他们一直都讨厌我,以后也会是这样,所以我做什么事情都于事无补。况且,我是和您——我的忏悔神父[教徒无论犯什么罪,都可以向神父说明,表示忏悔,神父便念“赦罪经”作为回应,教规禁止神父向他人泄露教徒所忏悔的内容。]一道去,詹姆斯有什么好反对的?”
“你可别忘了,他是个新教徒。不过,你最好给他写封信,我们等等看他的意见。你可不要太着急了,我的孩子,别人恨你还是爱你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些责备的话说的很轻柔,亚瑟也不会觉得脸红,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我知道,只是做起来很难——”
蒙太尼里突然打断他,并岔开话题:“真遗憾你周二晚上没能来找我,阿雷佐教区的主教会过来,我本打算让你见见他呢。”
“我早已答应了一位同学去他的寓所参加一个会议,要不然,他们肯定要等我的。”
“什么样的会议?”
听到这个问题,亚瑟觉得有些尴尬。他结结巴巴地紧张地回答道:“那……那不是……不是一次普……普通例会,有一位来自热那亚的同学,他给我们做了一次讲话——有……有点儿像演讲。”
“关于什么的演讲?”
亚瑟犹豫地问:“神父,你不会问我他的名字吧,因为我答应——”
“我不会打听这些的,如果你已经承诺保密,你当然不应该告诉我,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是值得你信任的。”
“神父,我当然信任你。他讲了……我们和我们对人民应尽的责任……以及对我们自己应尽的责任,还讲了我们应当做些什么去帮助——”
“帮助谁?”
“农民……和——”
“和谁?”
“意大利。”
沉默良久。
蒙太尼里转向他,严肃地问:“亚瑟,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
“自从……去年冬天。”
“在你母亲去世之前就开始思考了吗?她知道吗?”
“不……不,那时候我还没把这事放心上。”
“那你现在……放心上了?”
亚瑟又从毛地黄枝上捋下一捧花儿。
“是这样的,神父,”亚瑟开始解释,眼睛盯着地面,“你还记得吧,去年秋天我准备入学考试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同学。他们中的一些开始向我讲……讲这些事情,还借书给我看。不过,我当时没放在心上,我整天想着快点儿回家去照顾母亲。你知道的,她在那座可怕的房子里很孤独,光茱莉亚那张嘴就够让她受不了的了。然后到了冬天,她病情加重了,我完全忘了那些同学和他们借给我的书,之后我就没再去过比萨了。如果当时我把这件事放心上了,我肯定会跟母亲提起的,但是当时我压根儿没想起过这些事。再然后,我发现母亲已经快不行了,你知道的,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是日日夜夜守护着她,晚上经常熬夜。白天琼玛·华伦会过来帮忙,好让我稍作休息。漫漫长夜,我无事可做,才又开始想起那些同学说的话和他们借给我的书,我经常想,他们说的有没有道理,想我们的主会怎么看这件事情。”
“你问过主吗?”蒙太尼里的声音已经开始不平静了。
“神父,我经常问。有时候我会向他祈祷请示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或者请求赐我同母亲一道离去。但是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可是你对我只字未提,亚瑟,我希望你是一直信任我的。”
“神父,我信任你,你是知道的!但是总有些事你不能向别人谈起。好像……好像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了,即使是你或者母亲都不能。我必须直接从上帝那儿得到启示,你知道的,这关乎我的生命和灵魂。”
蒙太尼里转过头望向幽暗朦胧的木兰枝叶,昏暗的暮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灰色的鬼影潜伏在黑色的树荫中。
“后来呢?”他缓慢地问道。
“后来……母亲就去世了,你知道的,母亲临终前的三个晚上,我都一直陪着她……”
他说不下去了,停顿了片刻,但是蒙太尼里一动也不动。
亚瑟用很低的声音继续解释道:“下葬的前两天,我什么都不想。葬礼之后,我大病一场,你记得吧,我连忏悔都来不了。”
“是的,我记得。”
“深夜我来到母亲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还躺在壁龛中。我当时想,或许上帝会帮助我。于是我跪下来,等待上帝的启示,等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我终于醒悟过来……神父,我无能为力,我真的没法跟你描述,我没法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确信上帝已经回答我了,我不敢违背上帝的旨意。”
他们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蒙太尼里转身将手搭在亚瑟的肩膀上,说道:
“我的孩子,如果我告诉你上帝并没有跟你的灵魂交流,他应该是不允许的。但是你也要想想这件事情发生时你的精神状况,不要把你极度的悲伤和重病时的幻觉当作上帝神圣庄严的感召。如果上帝的确是通过死亡的阴影来回答你,你也要确保自己没有曲解他的旨意。你心里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亚瑟站起身,像是诵读教义书似的缓慢答道:
“献身于意大利,将她从所有的奴役与苦难中拯救出来,立志驱逐奥地利,努力让意大利成为一个只有耶稣基督没有国王的自由共和国。”
“亚瑟,你想过没有,你都在说些什么!你连个意大利人都不是。”
“不是又怎样?我就是我,我已经得到上帝的启示,我已属于这项事业。”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蒙太尼里缓慢地打破沉默:“刚刚你说到,基督说——”
“基督说:‘为我献身的人都将获得新生。’”亚瑟打断他的话。
蒙太尼里将一只手臂搭在树枝上,另一只手捂着眼睛,半晌又开口道:
“来,我的孩子,坐下来吧。”
亚瑟坐下来,神父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
“今天晚上我不想再跟你继续讨论下去了,”他说,“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这件事,我需要时间再考虑考虑,然后再跟你就这个问题好好讨论讨论。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如果你因此事而惹祸上身,如果你……死了,我的心都会碎的。”
“神父……”
“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一无所有。我觉得你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要完全理解也很难。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估计也不能理解。亚瑟,你知道吗?你就像我的……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你是我眼中的光明、心中的希望。只要你不误入歧途,只要你活好这一生,让我去死我都心甘情愿,然而我也无能为力。我不可能请求你对我许下任何承诺,我只能请求你记住这件事,并小心行事。在你做一个重要决定的时候,一定要三思,即使不是为了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要为我想一想。”
“我会的,神父。那么,为我祈祷吧,为意大利祈祷吧。”
亚瑟默默地跪下来,蒙太尼里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上。过了一会儿,亚瑟起身吻了下神父的手,然后穿过沾满露水的草地,轻轻地离开这里,只剩蒙太尼里一人独自坐在木兰树下,仰望夜空。
“上帝的惩罚已降临于我,”他想,“如同降临于大卫[大卫,以色列王。据《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下》记载,以色列王大卫曾害死自己的部下乌利亚,并霸占其妻,生一子,因而受到上帝的惩罚——其子在重病七日之后死去。]一样。我玷污了上帝的神殿和圣体,上帝曾一度耐心对我,而现如今我的惩罚也终于到了。‘你在暗中行这事,我却要在以色列众人面前,日光之下报应你。你所得的孩子必定要死。’[引自《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下》第十二章。]”
……
第一卷
第一章 003
第二章 011
第三章 020
第四章 028
第五章 038
第六章 045
第七章 057
第二卷
第一章 073
第二章 084
第三章 097
第四章 107
第五章 115
第六章 124
第七章 133
第八章 141
第九章 155
第十章 168
第十一章177
第三卷
第一章 195
第二章 209
第三章 219
第四章 228
第五章 240
第六章 247
第七章 263
第八章 271
尾声 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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