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过多少奇幻剧集,最终都要回归到《聊斋志异》。
《聊斋》怎么看,才能常看常新?
小说家、怪谈文学奖首奖获得者何殇,以现代小说家写法重新演绎《聊斋》中的男鬼、男妖、怪书生的故事——
罗刹海市:海市蜃楼不过一场大梦,不愿醒来也终要醒来。
王六郎:水鬼又如何,吃了人情,就沾了因果。
田七郎:你因我而死,我的记忆也永远停留在与你初见之时。
商三官:既然世道黑暗,就不必再期待旁人点亮火烛,我愿做唯一的光。
胡四相公:人人对我避而不见,唯有你骑马踏风为我而来。
向杲:我会化作一只猛虎,伏在荒芜的原野,了结我的仇恨。
竹青:做人若落魄,还不如做一只乌鸦。
香玉:生死相依,死即是生,我只有在此处死去,才能在他处重生。
公孙九娘:没有什么村庄,有的只是你在我心。
黄英:让清高的兀自清高,让浑浊的依旧浑浊。
……
一本更好读、超上头的白话版《聊斋》,一样却又不一样的《聊斋志异》。
竹青
——做人若落魄,还不如做一只乌鸦。
鱼客饿得发慌,饿到几乎忘了落榜的伤心。
他是湖南人,住在村里,却一心想做官。家中积攒几年的收成,刚好够他进城去考一回试。考上就能平步青云,不用愁回来的路费,甚至不用自己走路,有高头骏马或八抬大轿。但考不上,就得原路返回,盘缠肯定是不够了。虽饥肠辘辘,也不能去乞讨。毕竟是读书人嘛,这样做有辱斯文。
他心想,饿死也就好了,饿死就不饿了。但在饿死之前,还有很长一段的清醒期。饥火烧肠,肚子里宛若有一炉火在炼丹,成丹前的金汁儿沸腾着,在五脏六腑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向人乞讨,有失身份;但向神祈祷,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在吴王庙里,对着神像祈祷好一会儿了,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越发难过了。身体疲软,眼前发黑,差点儿瘫倒。他真想就这么倒下算了,可他是读书人啊,倒在神像面前,太失礼了。他强撑着站起来,挪动发麻的腿脚,走出神殿,便再也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廊下。
吴王庙建在湖边,庙旁有一片林子,有大群乌鸦在林间出没。或盘旋在半空,或在林中穿梭跳跃,或停留于屋脊上。它们聒噪的叫声,与鱼客肚子里的响声此起彼伏。
“我为什么不是一只乌鸦呢?”
他心里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但仅仅只是个念头,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思索。一阵困意袭来。终于要睡着了吗?睡着就不会饿了。可刚要睡着的时候,一个黑衣人走过来叫醒了他,说:“快来吧,吴王要见你。”
“要见我?”鱼客问,“我要死了吗?”
“快来吧。”黑衣人催道。
鱼客只好跟着黑衣人走。他见到了吴王。
他看清了吴王的相貌,却描述不出来,每当他试图记住时,吴王的样子就变了,似乎时光一刻不停地在他脸上流动着。
黑衣人跪在吴王面前说:“黑衣队恰好空出个位置,可以让他补缺。”
“你愿意吗?”吴王和蔼地问道。
为什么神仙都让人选择,人却非要自己一条路走到黑呢?他想了想说:“我愿意。”他说出这句话时,还不清楚自己愿意干什么。
“那就好。”吴王冲黑衣人点点头。
黑衣人走过来,拿出一件黑衣,披在鱼客身上。鱼客变成了一只乌鸦,他扇着翅膀飞了出去。同伴们都在等他,看他出来,就带着他飞向湖边,在湖上往来游船的桅杆间穿行。
船上的旅客争着把肉抛向它们,乌鸦们就在空中接着吃,鱼客也学着它们的样子吃肉,不一会儿就吃饱了。他落到树梢上,想打个饱嗝儿,却发出了第一声鸦叫。
这时,飞过来一只小雌鸟,对他说:“我叫竹青,吴王担心你孤单,让我来陪伴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鱼客说:“我才做乌鸦,还要你多多关照。”
有了竹青的照料,鱼客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做乌鸦。原来做乌鸦是这么愉快的事啊!愉快得很纯粹,前半生做人受的苦,他再也想不起来了。竹青告诉他,其实乌鸦也有危险,但鱼客还不能体会。
有一天,一艘满载士兵的船驶过,鱼客正沉浸于飞翔的喜悦,掠过船桅时,被士兵用弹弓打中胸口。鱼客只觉得一阵疼痛,就晕厥过去,身体像块石头般坠落。幸好竹青拼命赶到,衔住了他,将他叼走,带回吴王庙的走廊上,才没被人捉住。
鱼客的胸口被弹弓打穿了一个洞,鲜血汩汩地涌出,眼看没气了。竹青看着他,泪流满面,它悲伤的啼鸣声唤来了更多的乌鸦。大家都很气愤,一起飞出,遮天蔽日,拍打着翅膀,扇起大浪,将船掀翻。乌鸦们的啼鸣,让洞庭湖上所有的船都为之震颤。
竹青叼来很多食物和水,想救活鱼客,可是鱼客始终在昏迷。竹青用自己的翅膀抚摸着鱼客的全身,在他耳边轻轻呼唤:“醒来吧,快醒来吧??”
鱼客的意识逐渐迷糊,却因竹青的呼唤而没有丧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猛一颤动,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仍然是人,躺在吴王庙的走廊上。身边有一个农夫。
“总算醒来了。”农夫说。
原来农夫路过吴王庙时,以为他死在了庙里,摸他的身体,却还没有凉,鼻孔还有微微的气息。农夫一直呼唤他,可是他却毫无回应。农夫回家后还不放心,不时过来看看他,终于把他唤醒了。
“你这是怎么了?”农夫问。
“我应该是饿晕过去了。不过??”他向农夫讲了自己变乌鸦的事。农夫听了微微一笑:“怪不得,你在梦中又喊又笑,双臂还不住地呼扇,原来是梦见自己会飞了啊,但梦总是会醒来的。”农夫说完,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些干粮给鱼客。
原来是个梦啊。鱼客谢过农夫后,怅然若失地返回了家乡。
三年后,他攒够了盘缠,再一次去考试,结果再一次落第。返回时经过吴王庙,他想起了竹青。他买了一些肉块,撒在庙前,看着一大群乌鸦啄食,他对它们说:“你们谁是竹青?如果是竹青,请留下来。”可是乌鸦们吃完,一起飞走了。
三年又三年,鱼客终于金榜得中,衣锦还乡。途经吴王庙时,准备了猪羊厚礼去拜祭。祭拜完毕后,又在庙前摆放了很多食物,招待当初的乌鸦同伴,心里默默念叨着竹青,希望它能出现。
当天晚上,他把船泊在湖畔过夜,正坐在灯下读书,忽然看见一只飞鸟落在桌前,然后化为一位二十多岁的美丽女子。
女子笑着说:“别来无恙啊?”
罗刹海市
王六郎
田七郎
商三官
胡四相公
向 杲
竹 青
娇 娜
青 凤
狐 梦
胡四姐
爱 奴
香 玉
西湖主
公孙九娘
宦 娘
侠 女
庚 娘
神 女
黄 英
绿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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