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夜愿失去了父亲,被李奥尼斯家族的神子领养。
五年后,他搬离了不见天日的船底通铺,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窗户的房间。
全面辐射的百年之后,在虚摩提这个海上新世界,夜愿是最了解神子昼司的左右手。
而夜愿本人只有一个愿望,却此生都难以实现……
一个站在山顶的人,怎么能看见一个跪在山脚的人呢?
夜愿回到虚摩提时已是凌晨四点,飞船进入引力罩范围内后便关掉了四个引擎中的两个,一路滑行到了地心大厦一百六十二层的停机坪。
寸土寸金的大楼高空停机坪一共只有两个“船位”,夜愿的船停靠在另一艘银色的金属外壳航空艇边,他看了一眼——脑内得到了“主人在家”这个信息,随即低下头匆匆向前走。
他很累了,这一天很长。
然而穿过空中花园来到泳池边时,夜愿顿了顿脚步,皱起眉头。
“先生,不然从旁绕过去?”一名侍从上前询问。
夜愿深吸了一口气——残酒和食物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他大半天里都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一杯糖水,胃里空荡荡的,有些反酸。他摇了摇头,呼出肺里的空气,动了动嘴角,调整好微笑的角度。
派对已经进入尾声,狂欢后的零星人群三三两两站在一百六十二层大宴会厅的落地全景窗外,玻璃上投射着泳池的波光——两万加仑的淡水,在这里只是四日一更换的玩乐项目。
夜愿穿过酒会和人群,立马有人眼尖瞧见了他。
“夜愿先生!您怎么到得这么晚,好戏都错过了。”埃利奥家的小儿子敞着前襟,露出一排漂亮的腹肌,手里端着鸡尾酒朝他走来。
夜愿朝他微微欠身:“阁下。”
他知道这些“新贵族”打心眼里喜爱着旧时的尊卑称呼,几乎是立刻,身边又围上来两位女士。夜愿稍一打量——不是他认得的小姐夫人,那么只能是“资源”了。
其实就算是大家族的小姐夫人,也不见得就不是资源,他又想。
地心大厦的地产隶属李奥尼斯家,虽然建造资金有其他家族参股,但租金收取和管理依旧挂在他家主人名下,大厦说是他家的产业也不为过。作为主人的首席助理,夜愿只得挨个和所有留下来的客人打了招呼,不可避免地喝了几杯杂酒。
小埃利奥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说话的时候贴得过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边,杯中残留的酒液在他胸前摇摇晃晃,有几滴溅到了他前襟上。
夜愿假装躬身去主动倒酒,再随便逮住一个路过的侍女教训了几句,小埃利奥被侍从弯腰收拾碎片露出的后腰转移了注意力,夜愿终于得以脱身而出。
“你们去休息吧。”夜愿独自站在电梯口,几名侍从躬身道了晚安,自行回到楼下了。
地心大厦上至一百六十二层都可以租借,但再往上就不行了,那是主人的办公和居住区。夜愿用特殊的门牌刷了一下电梯,上行到了顶层,来到了现存人类文明的最高点。
电梯门滑开后,震撼的夜景映入眼帘。
顶层的大部分面积都被打通成一个开阔的空间,环绕着两百度的全景窗。整间屋子只亮着几盏角灯,不夜的虚摩提被踩在脚下。
夜愿朝前走了两步——一个天鹅绒的扶手沙发里坐着一个静止的背影。
“主人。”夜愿小声说。
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夜愿才会像小时候一样叫他主人——考虑到这种阶级称呼的口碑不佳,他在外人面前改口称呼对方为“先生”。
但是他不喜欢这么叫,这称呼显得克制疏离且毫不特别,好像他们只是冷冰冰的主仆关系。
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也的确如此——虽然他从八岁起就跟在主人身边,由他一手教导养大,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反倒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喜爱“主人”这两个字,好像自己是对方的所有物。
难怪别人说他是“狗”。
“回来了?”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这么晚。”
“主人还没睡。”夜愿又向前迈了半步,这下能看到那人高挺的鼻梁和光洁的额头了——他额发垂落了几缕,搭在眼镜框上,看起来深沉又平静。
昼司一心二用,一边低头看面前屏幕上滚动的报告,同时注意着眼镜上显示出的分析数据,另一只手来来回回地翻转着一个黄铜色的打火机——这是他烟瘾上来时的习惯性动作,没抬头地问:“烟买回来了?”
“嗯。”夜愿应道,手伸向自己衣兜,昼司同时也搁下打火机,改为手心向上,等着细雪茄被放入他食中二指之间。他搁在左腿膝盖上的脚无意识动了动,夜愿发现他只穿着黑色的袜子,皮鞋甩在地毯上。
然而被放入昼司手中的是一个比雪茄更重的硬物。
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手中雅致庄重的木盒在夜色中渗透着宁静的美感。夜愿本一直弯着腰和他说话,索性跪了下来,凑在他腿边微微仰着头道:“送主人的。”
昼司撂下报告,手指拂过盒面的浮雕,再扣动金属的搭扣,就着窗外的光端详起来。
夜愿递出新购入的雪茄,昼司接过来后拆开包装一根一根地码放进了盒子里,夜愿看着他的动作,心脏鼓动起来。
“还不错。”昼司端详了一会儿后评价道。
夜愿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向前膝行了半步,手伸进沙发的缝隙,把打火机摸索了出来,挺直腰,点着火,凑到昼司的手边。
被剪开的雪茄头燃起一圈红光,夜愿吹了吹烟头,徐徐青烟绕起,烟叶的香气散发出来。
一整日的瘾终于解了,昼司呼出一口烟,将雪茄盒随手搁在茶几上,重新拾起报告。
“去睡觉。”他随口命令道,顺手揉了揉夜愿头顶,柔软的金发变得蓬松。
夜愿想了想,还是顺从地站起来离开了。
虽说昼司的卧房就是地心大厦名义上的顶层,但其实夜愿的房间还在半层之上的阁楼里。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毕竟区区一个贴身侍从,卧室竟然处在主人头顶的真相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但这其实只是一个习惯的产物,就像他们从小到大的那样——昼司把他养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时叫他打杂,有时吩咐他办正事,有时也只是单纯地叫他跟在身边,大部分时间把他当作学生甚至弟弟,就这样不自觉地瞧着他一天天长大。
然后他为昼司达成所有或大或小、秘而不宣的愿望。
那些作为李奥尼斯家长子无法亲手沾染的事情,那些作为代理家主没空分心的事情,那些不能见光却只能在夜里完成的事情,通通都由他处理。
他本来不叫夜愿,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已经成为全部的他。
他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手中抛出一枚硬币,许愿池里溅起一朵水花。
目录
Chapter 0前情往事
Chapter 1那曾经是他的船
Chapter2一圈红光
Chapter 3被邀请是甜蜜的负担
Chapter 4野狗与家犬
Chapter 5无痕
Chapter 6新苗
Chapter 7呼叫地面指挥中心
Chapter 8羊角面包
Chapter 9百分之三十
Chapter 10五根信号塔
Chapter 11春暖花开
Chapter 12祭坛
Chapter 13美丽新世界
Chapter 14金枪鱼罐头
Chapter 15科洛西姆
Chapter 16红色纱布
Chapter 17追兵
Chapter 18回不去的都叫作……
番外 第一次投喂小动物的心得体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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