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夷到华夏——海岱地区考古学文化的互动与族群变迁》从人文地理学视角出发，在文化互动、族群认同等相关理论指导下，利用考古、文献、古文字等材料，长程考察了海岱地区先秦时期的社会发展历程，揭示了海岱地区纳入中原“华夏”的历史和地理进程，展现了海岱东夷族群形成、分化并*早融入华夏族群的过程，探讨了考古学文化互动和族群变迁的复杂背景和多重原因。海岱地区长程时段考察表明，这是一个极具文明起源意义却*终丧失其地位，长期保持*立发展却又*早失去自身特征的社会发展进程，这是一个立足于边界来回溯区域文明从*立发展到走向衰落的社会发展进程。对海岱地区数千年社会发展进程的分析尤其是对空间地理特征的揭示和边地研究视角的选取都是以往研究中所没有的。毫无疑问，这种个案研究的深入对于促进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和发展这一重大课题的纵深开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

**章　绪论
　　**节　研究的时空范围及考古学文化的分期
　　海岱地区是海岱文化区、海岱历史文化区的略称，这一概念*初由高广仁、邵望平先生提出来，是当时各地开展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问题研究大背景下，作者对山东地区的系统论述。其文中所指的地域范围主要指运河以东的山东全省和江苏北部地区，鲁西南和豫东则不包括在内。之后郑笑梅先生在讨论相同问题时提出另一新的概念——泰沂文化区，但是具体的空间范围涵盖更广些，包括山东全省、江苏、安徽淮河下游北岸部分地区以及豫东周口以东地区。或许正如韩榕先生所言：“海岱文化区的命名不仅包含了以泰沂山系为中心的这一概念，又囊括了《尚书 禹贡》所大致圈定的我国古代青、徐二州的地域，给人一种更为形象和具体的完整概念。”所以今天海岱文化区的概念普遍被考古学界所接受。
　　海岱文化区属于一个历史人文地理的概念，有一个形成、发展、鼎盛、衰落、解体的过程。不同的发展阶段空间分布范围不同，栾丰实先生具体指出：“（海岱文化区）鼎盛时期（大汶口文化晚期、海岱龙山文化和岳石文化）包括山东全省、苏皖两省北部、豫东、冀东南以及辽东半岛南部在内的广大地区。”先秦时期海岱地区的空间范围实际是不断变动的，特别是商代开始商文化东进改变了海岱地区*立发展的文化进程，至晚商阶段海岱地区事实上仅剩下胶东半岛和沂沭河以东的鲁东南地区。西周早期的两次东征，海岱地区仅有鲁中南莱芜盆地内和鲁东南尚未纳入周人统治。西周中晚期持续对东国淮夷、淮夷族群的战争使得海岱地区基本归附周人。春秋时期的尊王攘夷、华夷之辨促使华夏族形成，并*终使得海岱地区*早实现华夏化。为了能清晰地展现海岱地区先秦时期各个阶段人文地理分布格局的演变过程，本书的海岱地区的空间范围确定为：海岱文化鼎盛时期的分布范围，这样文中出现的海岱文化区和海岱地区的空间范围基本是一致的。总之，本书的海岱地区、海岱文化区也可说是一个自然地理的概念，具体范围主要在今山东省境内，还包括豫东及皖苏两省的北部，其中西北以德州—聊城一线为界，西边和西南不过范县—长垣—兰考—杞县—太康—淮阳—项城—新蔡一线，南边大致以皖苏两省的太和—宿州—淮阴一线为界，东北暂不包括辽东半岛南部。
　　本书研究的时间范围暂定在先秦时期。文中的分期是根据中原地区考古学文化的分期作为标尺。
　　海岱地区大汶口文化的分期本书赞同栾丰实先生的分期，共分六期十一段。即**期：1、2段；第二期：3、4段；第三期：5、6段；第四期：7段；第五期：8、9段；第六期：10、11段。其中第二、三期之间和第四、五期之间变化*大，以此可以分为三大段即早、中、晚三个阶段。而大汶口文化绝对年代约在公元前4200—前2600年左右，前后大约一千五六百年。具体到各个阶段的绝对年代，早期阶段为公元前4200—前3500年之间；中期阶段为公元前3500—前3000年；晚期阶段为公元前3000—前2600年。
　　海岱龙山文化的分期本书仍以栾丰实先生的分期为依据。共分六期十段，早晚两大期段。**期：1、2段；第二期：3段；第三期：4、5段；第四期：6、7段；第五期：8、9段；第六期：10段。早期阶段包括一、二、三期，晚期阶段包括四、五、六期。绝对年代与之稍有不同，笔者认为约为公元前2500—前1800年。
　　从公元前三千纪末，海岱地区分布的主要是岳石文化，中原地区则是王湾三期文化晚期、新砦文化、二里头文化和二里岗文化。根据近年的14C测年结果，中原地区从王湾三期文化晚期到二里岗*晚期的年代范围是公元前2100年到公元前1250年。
　　此外，目前国内学术界一般将二里头文化看作文献中的夏代中晚期，并把二里头文化分成四期。早期的夏文化则上溯至中原地区的龙山晚期遗存。夏商周断代工程把夏文化的始年定为公元前2070年，结束定为公元前1600年，盘庚迁殷年推定为公元前1300年。本书在论述中主要以考古学文化代表的时段指代这个时期，涉及文献，暂从此说。
　　商文化的分期较复杂，目前学界存在大致两种体系，其一将商文化分成早商期和晚商期；其二是分成早商、中商、晚商三大期。本书基本按照第二种分期意见即一般将商文化分成三大期段来论述。稍有不同的是，鉴于晚商时期材料丰富，又有甲骨文以佐证，所以对晚商时期则分成早晚两大期，即按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发掘队对殷墟文化的四期分法，其中的一、二期本书称为晚商早期，三、四期本书称为晚商晚期。
　　同时，海岱地区岳石文化和商文化的分期编年研究近年取得不少研究成果，现将本书以中原地区为参照所划分的几个阶段及和海岱地区分期对照简述如下：
　　公元前2000年前后，约相当于海岱龙山文化末、岳石文化之初。二里头文化二期至四期，约当海岱岳石文化的一、二期。早商时期，约当岳石文化的三期或晚至四期，约公元前1600—前1400年。其中早商三期，约当商王大戊时期。中商时期分为一、二、三期，约当岳石文化的四期，约公元前1400—前1251年，约仲丁至小乙。晚商时期，约公元前1250—前1046年。晚商早期，约武丁至祖甲。晚商晚期，约廪辛至帝辛。
　　西周时期，则依据传统的早中晚三期说。近年有学者利用新的资料对海岱地区西周时期陶器编年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也有学者将海岱地区西周时期分不同区域综合陶器和出土青铜器进行分期研究，得出海岱地区西周文化分期应分成早晚两期的新认识。这些研究对于西周文化分期均有裨益，但是考虑多数研究成果是按照早中晚三期划分，因而方便比较研究尤其和其他地区比较研究，本书仍按三期说。
　　第二节　研究目的
　　海岱地区东、北两面环海，西、南两面和中原地区及淮河流域相接。相对*立而又不完全封闭的地理区位加上其他优良的地理环境使这里成为中国早期文明起源的“多元”之重要“一元”。海岱地区1928年就已开启考古工作的先河，几十年来田野考古工作及相关研究硕果累累。海岱地区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谱系基本建立，许多问题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研究和整合。近20年来，伴随聚落考古、科技生业考古等新思路、新技术引进考古工作和研究中，区域社会的复杂化进程研究如火如荼地开展，海岱地区社会复杂化研究主要是关注这一地区从简单平等社会到复杂社会的发展历程。国内外的研究不外乎这些方面：聚落结构、埋葬形态、生业模式、贵重稀缺资源的控制和再分配、宗教礼仪、贫富分化与等级形成等，同时总体概括出该地区复杂化进程的动力、机制和模式等。
　　本项研究也关注长时段社会进程的研究，而且认为海岱地区的社会发展进程具有一个鲜明特点：这是一个极具文明起源意义却*终丧失其地位，长期保持*立发展却又*早失去自身特征的社会发展进程。而本书重点关注的是呈现这种进程的内在原因，旨在梳理每个发展阶段文化格局，并探讨出现这种格局的背景和原因。从商代开始，海岱地区的*立发展纳入中原华夏文明的发展轨道上，本书另一个重要研究目的就是从地理空间角度再现海岱地区纳入华夏一体文明的过程，探讨其逐步融入华夏王朝国家疆域的进程及这一地区在早期中原王朝国家地域政治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等。简单地说，即从地理空间视角看从夷夏东西到华夏一体的过程。考古学文化背后是古代的族群，在中国古代文献记载中“夷”主要是指东方地区的居民，因而也称为“东夷”，目前尽管东夷族群的形成时间学界还有一定分歧，但是基本认可海岱地区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的主要创造者乃东夷族群。鉴于此，本书的第三个研究目的就是研究东夷族群的形成、流动、分化及和周边族群的交流融合，特别是新石器时代和周边族群的交流及商周时期东夷族群是如何一步步融入华夏族，和戎、狄、蛮相比如何*早融入华夏而消弭不见的。
　　基于上述的三个研究目的，本书主要从区域文化互动的视角开展研究。而国内外近年来关于区域文化互动有一些理论、范式及研究实例，下面综述之。
　　第三节　区域互动的理论、范式及研究综述
　　一、国外
　　布鲁斯 G. 特里格在《考古学思想史》里曾经介绍了考古学范式从进化考古学向文化历史考古学、过程考古学和后过程考古学发展的一般性趋势。19世纪末到20世纪的上半叶，文化历史考古学逐渐兴起并成为考古学研究的主流范式，考古学关注的问题不再仅仅满足于建立古代历史发展的阶段和分期，逐渐转向了解考古发现背后代表的民族群体，并致力于用考古材料建立地区民族历史的考古实践。在这种新的研究导向中，进化考古学重点关注的分期在考古学实践中也逐渐受到挑战，考古学文化的概念应运而生（后文将对考古学文化的概念、内涵详述）。关于区域互动的理论，这个时期“互动”（interaction）一词很少使用，学术界对于不同地区间文化的差异性和文化的交流主要采用的是传播论和迁徙论，即认为主要的发明、创新都集中于特定的地区，并由此向周边扩散。其中德国民族学家拉策尔、格拉布纳，英国人类学者格拉夫顿 艾利奥特 史密斯都是传播论的重要代表人物。而这个时期不得不说的是蒙特柳斯和柴尔德对考古学的贡献，前者是在考古类型学上有重要突破，后者则在考古类型学基础上，系统定义考古学文化的概念和内涵，并用时空镶嵌分布的考古学文化模式来阐释一个区域中史前文化的演变。但是二人对于文化中的变化仍归因于传播和变迁。柴尔德在《欧洲文明的曙光》中试图用考古学文化分辨那些无名的史前群体，并追溯他们的起源、迁移和相互交流。柴尔德的研究成为这个时期关于地区交流研究的范例。而布鲁斯 特里格则就文化的发明、传播迁徙的理论进行了详细讨论。
　　20世纪60年代，在对文化历史考古学的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的批判中新考古学又称为过程考古学兴起。过程考古学把文化的动力视为学科核心，强调考古学的科学性和实证性，以问题为导向进行研究、强调严格的方法论设计。尤其提出了考古学的中程理论，其中宾福德是过程考古学的领军人物。关于区域交流和互动方面：过程考古学强调文化的*立起源，将文化看作是一个系统，系统各个组成部分相互关联和依赖以维持系统的正常运转；强调从社会内部动力来观察什么是驱动社会演变的根本原因，也就是从系统内部寻找社会变迁和区域差异化的原因。与此同时，过程考古学又认为一个地区的文化是适应外界环境的系统，文化的变化和改变和外界生态环境系统紧密关联，考古学家希望对文化生存环境、经济形态提出各种模式，探讨那些对文化发展影响与制约的因素。在这种背景和认识下，过去曾被关注的相邻地区的互动交流研究则一度陷入低谷。
　　20世纪70年代以来，过程考古学家逐渐出现分歧，理论更加多元化。考古学家日益关注他们忽视的问题，放弃认为社会或文化是一种紧密或牢固的结合单位、而这种单位能够被*立地加以研究的观点，从而再次关注文化变迁外来动力所起的作用。沃尔夫认为一些酋邦的关键特征是与更复杂社会接触后发展起来的，并声称人类学家，特别是受到新进化论影响的人类学家“看来忘记了人类是在彼此的互动中，而非孤立地创造了他们的文化”。同时在两河流域、欧洲和美洲均有不少学者关注“互动”，互动（interaction）代替了传播（diffusion）并被学者重新关注。科林 伦福儒对史前欧洲和其他地方的“对等政体”的互动进行了讨论。
　　与此同时，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后过程考古学、认知考古学及马克思主义考古学等新的考古学理论研究范式出现，尤其前两种考古学都重视人类思想和文化象征性的重要作用，其中伊恩 霍德是后过程考古学的代表；而科林 伦福儒曾经是过程考古学的拥趸者，后来又提出认知—过程考古学。关于区域互动的研究，认知考古学重视美国考古学家约瑟夫 考德威尔提出的交互作用圈理论和沃勒斯坦的“世界系统”学说，具体指出对等政体之间的互动有很多形式，能在考古学上予以识别的有：交换、贸易、竞争、竞争性效仿、战争、发明的传播、象征共同体、贵重物品仪式交换、日用品流动、语言和族属。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张光直先生在1986年出版的《古代中国

目录
**章　绪论（1）
**节　研究的时空范围及考古学文化的分期（1）
第二节　研究目的（4）
第三节　区域互动的理论、范式及研究综述（5）
一、国外（5）
二、国内（7）
三、**案例研究综述（10）
第四节　两个基本概念与研究方法（15）
一、考古学文化（15）
二、族群（16）
三、研究方法（17）
第二章　海岱地区先秦时期自然地理概况与地理单元分区（19）
**节　海岱地区的自然地理概况（19）
一、海岱地区现代的地貌、气候简况（19）
二、海岱地区先秦时期的地貌（20）
三、海岱地区先秦时期环境、生业的几个特点（24）
第二节　海岱地区地理单元分区（26）
一、海岱地区以自然地貌为标准的地理分区（26）
二、先秦时期海岱地区人文地理分区的讨论（26）
第三章　大汶口文化中晚期海岱地区的文化互动（31）
**节　大汶口文化中晚期海岱地区文化分布格局及内部的互动（31）
一、鲁豫皖与鲁东南地区的互动与交流（32）
二、鲁南与鲁北的互动与交流（41）
第二节　大汶口文化中晚期海岱地区和外部的交流互动（47）
一、大汶口文化的西进（47）
二、大汶口文化晚期海岱和安徽江淮及长江中游地区的互动（49）
三、大汶口文化中晚期海岱地区和太湖流域的互动（51）
第四章　龙山文化时期海岱地区的文化分布格局与互动（56）
**节　龙山文化时期海岱地区的文化分布格局（57）
一、龙山文化早期阶段（57）
二、龙山文化晚期阶段（67）
三、龙山文化时期人文地理格局变化的背景和动因（71）
第二节　龙山文化时期海岱地区和中原地区的互动交流（72）
第五章　岳石文化时期海岱地区人文地理分布格局及相关问题（87）
**节　岳石文化相关问题（87）
一、文化内涵、分期和年代（87）
二、分布与类型（89）
三、源流、族属及其他相关问题（90）
第二节　岳石文化时期海岱文化区人文地理格局演变探析（91）
一、公元前2000年前后（92）
二、二里头文化二期至四期（96）
三、早商时期（101）
四、中商时期（105）
第三节　岳石文化衰变原因的新探讨（110）
一、两种观点的不合理性剖析（111）
二、岳石文化突然衰变的直接原因（112）
三、岳石文化突然衰变的重要原因（113）
四、岳石文化长期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114）
五、岳石文化长期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二（116）
六、余论（117）
第六章　晚商时期海岱地区的人文地理分布格局及政治地理架构探讨（119）
**节　晚商时期海岱地区人文地理分布格局演变探析（119）
一、晚商早期（119）
二、晚商晚期（125）
第二节　试论海岱地区晚商晚期的政治地理架构（135）
一、鲁西北平原的大辛庄、长清小屯遗址和举族（135）
二、潍淄河流域的苏埠屯遗址与亚醜族（140）
三、汶泗流域的前掌大遗址和史族（144）
第七章　西周时期海岱地区的人文地理格局（148）
**节　周公东征和海岱地区西周人文地理格局的初步建立（148）
一、周公、成王东征的相关青铜器铭文（148）
二、周初东征领导者和东征的路线（152）
三、武王的分封和周初的人文地理格局（154）
四、周公、成王东征后海岱地区的人文地理分布格局（156）
第二节　康昭东征和海岱地区夷夏交错的人文地理格局的形成（167）
一、康昭东征的相关青铜器铭文（167）
二、二次东征后海岱地区的人文地理分布格局（176）
第三节　海岱地区西周以来夷夏交错的格局及东夷族群的华夏化（182）
一、归城城址的内涵与性质（182）
二、胶东半岛的华夏化进程（187）
第八章　夷、东夷及其华夏化（192）
**节　夏代及之前的史前时期（192）
第二节　商代的夷、东夷（193）
第三节　西周时期的夷、东夷（194）
第四节　东周时期的夷、东夷（203）
第九章　夏商周时期的东方（209）
**节　夏时期的东方（209）
一、二里头文化不同时期东方在其地缘政治结构中的地位（210）
二、二里头国家对东方经略的几个特点（215）
第二节　商代的东方（216）
一、商代东方地域范围（216）
二、东方在商王朝地缘政治结构中的作用和地位（217）
三、商王朝对东方地区经略的几个特点（223）
第三节　西周时期的东方（225）
一、西周时期东方的内涵（225）
二、东方在西周王朝地缘政治结构中的地位（226）
三、西周王朝经营东方的特点（230）
第四节　东方在夏商周王朝地域政治结构中的异同比较（232）
结语（233）
附录：汶河流域田野考察记（236）
参考文献（256）
后记（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