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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时间 :
石挥谈艺录(雾海夜航)(精)
0.00     定价 ¥ 88.00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此书还可采购1本,持证读者免费借回家
  • ISBN:
    9787550295209
  • 作      者:
    作者:石挥|编者:李镇
  • 出 版 社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出版日期:
    2017-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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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出身名门,家道中落,自小混迹京城天桥,少时饱尝世态炎凉。
  投身艺术,自成一派,未竟十载名扬四海,成为影剧无冕之王。
  黄佐临与他亦师亦友,称他为稀有表演艺术家。
  梅兰芳给他宝贵指导,看了他的表演动容落泪。
  张爱玲读过他的小说,把他与高尔基相提并论。
  老舍与他是莫逆之交,艰难时刻给他精神支持。
  他是享誉上海的话剧皇帝(《日出》《原野》《秋海棠》《大马戏团》)
  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表演大师(《太太万岁》《哀乐中年》《假凤虚凰》《腐蚀》《夜店》《艳阳天》)
  他执导的电影堪称影坛珍宝(《关连长》《鸡毛信》《天仙配》《雾海夜航》《我这一辈子》)
  锁线精装
  首次公开石挥的京味小说《大杂院儿》,幽默再现北京胡同里的世态人情
  首次公开连载42期的石挥回京探母见闻实录
  收录了半自传性质的《海角天涯篇》,记录了石挥从童年到进入剧坛打拼的成长经验与心路历程
  完整辑录31篇杂文随笔,多元呈现石挥对社会现象、政治热点、日常话题的观察与批评
  完整辑录27篇石挥影坛笔记,既包括表演手记与导演手记,又有对国产片历史传统与发展现状的思考
  内含近200幅罕见的生活照、工作照、报刊、广告、漫画、话剧与电影剧照等图像资料,折射石挥所在的影剧圈和民国纸媒万象
  特别整理了详细的石挥年谱与石挥京沪活动地图,从细密的日常行程与准确的地理定位高度还原石挥在场的历史时空,地图上的剧院、影院、书店、咖啡馆、饭店布局,勾勒出民国京沪文化生态的网络
  依最初发表之样貌保留旧时体例,按文章类型与发表时间重新整理
  遍览京津沪多家图书馆,搜求齐备,校勘精当,注释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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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石挥(1915—?),原名石毓涛,天津杨柳青人。中国影剧史上才华横溢、特立独行的天才,视艺术为生命的、纯粹的现实主义大师,享誉上海的“话剧皇帝”,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影坛巨擘。作为演员,代表作有话剧《大马戏团》《秋海棠》及电影《假凤虚凰》《太太万岁》《哀乐中年》等;作为导演,代表作有《我这一辈子》《关连长》《鸡毛信》《天仙配》《雾海夜航》。1957年,石挥被划为“右派”,后登上“民主三号”邮轮悄然离沪,从此再无音讯,谜案至今未解。其创作生涯虽短暂,作品却历久弥新,影响了几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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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本书收录了石挥的散文小说、影坛笔记和杂文随笔,以及近200幅罕见生活照、工作照、海报、节目单、演出本事、杂志封面、报纸上刊载的相关广告和漫画等,并附有详细的生平年谱与石挥在京沪两地的活动地图,是探寻石挥生命轨迹与心路历程的第一手资料。
  全书展现了石挥令人惊艳的文学才华,《大杂院儿》《大李》生动地描绘出老北京的世态人情,表达了他对生活的深切体验与独特理解;半自传性质的《古城探母回令记》与《海角天涯篇》则记录了石挥的幼年生活、对母亲的感情、少年时混迹于社会底层的艰辛、神秘而青涩的初恋、刚入戏剧界荒诞而真实的见闻以及成名后回到日军占领的故都探母的见闻和感触;影坛笔记既包括石挥电影表演与导演经验的总结,又有对国产片历史传统与发展现状的思考;杂文选题多样,包括社会现象、政治热点、日常话题的观察与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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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石挥演的鲁贵,比我写的都好。
  ——曹禺

  有几个人能够像高尔基像石挥那样到处流浪,哪一行都混过?
  ——张爱玲

  他的《秋海棠》是契诃夫式的《天鹅哀歌》,演出了哲学意味。
  ——赵丹

  一个演员,能够在角色身上把人物与自我融化得如此之协调,是难能可贵的,而他在众多人物身上都取得了这种和谐,不能不说是个具有艺术魅力的、技巧娴熟的天才表演艺术家。
  ——黄佐临

  我崇敬石挥,他拍的作品我都喜欢。他的表演艺术理论和实践,对我启发很大。他是一个对工作一丝不苟,创作充满了灵气的人。前辈当中还有许多大艺术家都值得我去学习继承。
  ——黄磊

  我深深地感觉到,石挥在演戏的时候,有非常强烈的享受……尽管演的是不同的人物,但是他其实很会抓所谓戏的那部分,也就是人失控的部分,而人失控的部分往往是暴露本质的时候。
  ——姜文

  我参加了1982年在意大利举行的中国电影回顾展回顾展,发现了中国电影,也发现了石挥。
  ——让·米特里

  过去我只知道中国有个赵丹,现在我发现还有石挥。
  ——佐藤忠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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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大杂院儿[1]
  “过差事啦,过差事啦,小二子快瞧来嘿!快呀!”
  “奶奶,过差事啦,我看过差事的去。”
  “三姑娘在那儿哪,我挤不过去,慢点嘿!”
  “马队都到了,今儿个枪毙谁呀?”
  “武二爷张德胜。”
  “好劲嘿,瞧瞧这小子是个什么德行?”
  人声乱成了一团,你拥我挤,把一个顺治门大街给围得透不出一点气来,如果今天没有点风的话,小二子放的屁准可以在人堆里保留半小时。
  你伸长了脖子,他拔出来脑袋,个儿小的垫脚儿,看不清的时候就挤到高坡上去,一只手抱着电线杆子,眼睛睁着,嘴张着,人们的视线都往顺治门脸儿看,看那不能打仗只能过差事的马队,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过来。在马队后面隐隐的看得见有几辆大车,车上拥着一堆人,因为车身颠簸不平,把他们一堆人弄得你挤我头,我碰你腿,可是他们仍旧紧紧的挤在一起。
  “为布告事:查北京城内著名巨匪张德胜又名武二爷等七名,素在京南一带做案多起,经本市侦缉队第×小队队员于该犯家内捕获,送往卫戍司令部,经审问后,该犯直认不讳,待定今日按法执行枪决,以儆效尤,此令。”
  小二子身后的土墙上贴着这样一张布告,小二子死心眼,常常拿奶奶开玩笑,明知道奶奶不认得字,他偏要问:
  “奶奶,这是什么呀?”
  “学堂的广告,”小二子笑了,奶奶才知道孩子有毛病,顺手很习惯地给了小二子一个耳括子,小二子哭了,不要紧,奶奶再哄。
  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都集中了精神往前边儿看。没有几分钟的工夫,差事车子到了眼前,一辆两辆——三——四——一共七辆,每辆大车上绑着一个人,前后左右坐满了兵,都摘着手枪,犯人们有哭的,有笑的,唱戏者有之,索酒者有之,唯有武二爷垂头丧气,提不起一点精神来,闷声不响地随着大队往前走,身子几乎是瘫在车上。
  “武二爷打起精神来,廿年后又是条汉子!”人类就是这样残忍成性,看热闹的在这个时候还天真地要犯人提起精神来,满足他们的要求。
  武二爷听见有人这样喊了,心里一阵子难过,装做没听见,结果,东一句西一句喊成一片,武二爷听了就好像刀刺心一样地不舒服。心里在说:我是个好人,我不是土匪,大老爷你们是有儿女的人,可要积德呀!你们抓不到真的武二爷可不要冤枉我这个假武二爷。我明白了,我以后不再叫武二爷了,还不行吗?我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他们靠着我吃靠着我喝,大老爷枪毙了我一条命,就是枪毙了我一家子。
  我死了他们也得死,求求您大老爷,您升官发财,指日高升,我武二爷——不,我张瓦匠来生变犬马也要向您报恩的。好像他自己仍旧听得见前后左右一阵子的乱棒没头没脑的打下来,像这种刑法武二爷经得太多了,像这种话武二爷也说得太多了,没有用,武二爷一说他们就打,大老爷们明知武二爷是冤枉的,可是交不了差,岂不连饭锅都砸了,这是你倒楣。
  后来,他自己也知道没有希望了,随他们绑上大车,推到天桥去枪毙。可是武二爷的心没有绝望,他口里不停的说:我是冤枉的呀,大老爷。可是心里在想:也许武二爷武松有灵,知道我今天有难,他会从景阳冈上跑到这儿来劫法场,也把我带上了梁山,我得了命,拜武二爷为师,见到了宋大哥,李逵这些好汉,我看他们是不是跟我“说书”是一个样子。
  武二爷是个瓦匠,可是他对于他这行职业只看成是个求生活的手段,并没有什么大兴趣与爱好,本来么,一天累到晚,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武二爷特别注重英雄气概,因此他爱上水浒英雄,好像梁山上的众好汉都是他的好弟兄,叫自己的儿子平常也挎上把木头刀,这是英雄本色。武二爷本姓张,叫什么?谁也不清楚。好像没有必要知道似的,武二爷是同院住的孩子们给起的外号,因为他每天回家吃完了饭,总要把同院的孩子们叫了来,给他们说书。一部武松景阳冈打虎整整说了一年多,他没有说腻,孩子们也没听腻,而每次开书总是说:“说说武二爷……”接着这一篇书里没有一句没有“武二爷”的,因此孩子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他武二爷。
  武二爷对于这个外号认为是笔意外之财,非常高兴,虽然他已经是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可是有了这个外号以后,自己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每天挺着个腰板儿走来走去,就连平常做工盖房子的时候也是一副武二爷的英雄架子,别人笑他不管,老婆劝他不听,他满意,因为他在这上面可以找到生活快乐,可以使他天真活泼,跳来跳去和孩子们在地上打滚。结果武二爷被孩子们给骑在地上了,孩子们笑,武二爷也笑,孩子们爱武二爷,武二爷也爱孩子们,武二爷穷,孩子们不嫌他,他没钱买糖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偷钱买糖给他吃,他吃,孩子也吃,他快活,孩子们也快活。
  武二爷是北京生,北京长,北京的根儿。他爸爸就是这样,所以他也这样不离开北京,他爸爸在南城月牙胡同卅号住了一辈子,他也预备住一辈子,绝不搬家,武二爷跟北京跟月牙胡同跟卅号的房子,跟房子里的人是不可分的,有着超乎一切的感情在。
  北京南城月牙胡同卅号是一座大院子,里边又分成了五个小院子,一共有卅多间房,可是住着廿多家人家,由进大门起,如果你不下点功夫,你真数不清这个院子会有多少口子人,这里包括各色人等,这是个大杂院儿。
  没到这北京的人不知道大杂院儿是什么,进了大杂院儿,才晓得这里边的奥妙。大杂院是北京的特产,人间的奇迹,生活的宝藏。
  历史有兴衰,人事有更替,大杂院儿亦然。月牙胡同卅号也有它的兴衰史实,不知是那儿来的风水,就是在这一年中,它突然兴盛起来,前院后院接二连三地生儿育女,东院娶媳妇儿,西院办满月,添人进口,连新代旧,热闹非凡,武二爷高兴,认为今年要走运。
  卅号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因为“物以类聚”,所以他们都差不多是相同的等级,可是有那许多的不同的职业与性格,比仿说,一进门头一间过道里的田大嫂子,好好的身体就养不出孩子来,田大哥是给对门儿何家开汽车,收入很好,在卅号是被别人眼红的好差事,当然不孝有三,田大哥要再找个人儿来养儿子,可是田大嫂子始终不答应,要不怎么他们常打架呢?大概田大哥除了对自己的老婆不能养孩子之外,还有地方不能满足自己,所以常常在外边闹点风流事件,大嫂子就恨他这点:
  “你剩点钱儿也不说是存起来,胡玩胡花将来吃什么?”
  “我又没儿子,剩下钱便宜你呀!”一吵架田大哥就挑她的短儿。
  “没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再说我今年才四十二,你怎么知道我养不出来?咱们今儿晚上试一回。”田大嫂常常要田大哥试试。
  “得了,我试了廿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是怎么着。”
  “田大哥你今儿个晚上就试试吧,对不对,大嫂子?”武二爷平空地插进一句来,弄得田大哥笑了,大嫂子也笑了。武二爷正好下班回来,进门就是这么一句话,田大哥也不吵了,武二爷也过了瘾,武二爷并不避讳田大嫂子,拉下裤子走到墙犄角就是一泡尿。武二爷有个毛病,撒尿的时候一定要唱,好像不唱就撒不出来似的,为了保持英雄气概,这泡尿至少要撒二分钟,尿沿墙而下,顺着墙根转过了武二爷的脚,像一条河东转西弯的跑得很远,武二爷看着自己的尿在地面上有此成就,抖搂抖搂裤子接着唱下去:
  “吓,小栓子,才收车呀,今儿个拉多少钱哪?”
  “二叔,吃拉吗您哪,今儿个拉了二块多。”
  小栓子是个光棍,他爸爸死了,剩下了小栓子一个人,那时候他才十二岁,是武二爷给化的缘弄来的棺材,给办了丧事,要不怎么武二爷有人缘儿哪?出殡的那天,下小雨,小栓子那经过这种事,一起杠,武二爷当了总司令:“小栓子摔盆儿呀,”小栓子叭地一声摔碎了孝子盆儿,他想起了爸爸死了,这一抬出去就要入土了,永远看不见了,小栓子哭了,这孩子有心,他肯咬牙,他怕给爸爸丢人,怕爸爸死了不放心,小栓子决定努力自强,小栓子的哭声感动了天和地,就连那穿着破大褂儿吹鼓手也被感动了,吹出来的声音也变了,大鼓敲上去的声音好像是说:“起哄起哄”,烟筒喇叭说“不服不服”,小锣说:“应当应当”,小喇叭说:“小栓子我的妈呀!”一行人走出了城,后面由武二爷挺着英雄腰板儿押着,那天武二爷告了一天工,所以人家都说武二爷够朋友。
  小栓子给武二爷叩了个响头,并且还给小栓子介绍了一家车厂子,小栓子开始拉了车,武二爷给打的保,人家都说武二爷是热心肠儿。
  小栓子今年十八岁了,想起了十二岁就拉车的事,不能不敬重武二爷,小栓子就住在田大哥的里院,门口放着一辆洋车,这是小栓子自己置的产业,小栓子有种,不给爸爸丢人。
  跨过了小栓子的门,里边还有三个院子,好像田大哥是门房,小栓子是个三岔路口,武二爷是中路,住的是西房,一共三间就住着三家,说来也真邪门儿,武二爷那么好说话的人怎么就会娶了这么一位凶得吓人的老婆,由于环境使然,孩子们叫惯了武二爷,当然叫她是武二奶奶了。武二爷满意自己的外号,可是武二奶奶就恨人家叫她武二奶奶,夫妻们老打架,武二奶奶的嗓门儿高,所以常常是武二奶奶喊胜了,武二爷其实是让着她,他还要留着嗓子,到了晚上给孩子们说水浒传“武二爷三杯不过冈……”
  武二爷的东屋是打铁的,所以浑身是铁锈,不大爱洗澡,脸黑,不大爱说话,爱笑,所以常看见他龇着他的大凸牙,很不舒服地放在
  下嘴唇的外边。姓什么不知道,人家都叫他铁铺掌柜的,有一个媳妇,四个孩子,大概大牙过长的人孩子就多,武二爷会看相法,他给铁铺掌柜的算过命。
  武二爷的西屋是个玻璃铺二掌柜的,人比较他们都干净多了,他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长衫阶级,虽然就是冬夏长青的那一件布大褂,大概因为他每天照玻璃的原故,把脸都给照白了,白得发青。据武二爷的相法说,这种人不长命,武二奶奶别的不服武二爷,只有相面她信,所以她除了武二爷上工的时候跟铁铺掌柜的开开玩笑摸摸他的大牙以外,是不大跟二掌柜的说话。
  “白皮王八”是武二爷最看不起的一个人,也姓张,可是武二爷不承认是同宗,白皮王八这个外号是武二爷给起的,因为这家伙没出息,自己没法儿养活老婆,叫老婆在外边当野鸡去。自己为了害臊,所以不大出来,关在屋里也不多说话,天长日久,把脸给闷得雪白,所以武二爷叫他白皮王八。
  白皮王八夫妇之间不知道是怎么个感情,竟会维系得比别人家夫妇更亲爱体贴。王八夫人当野鸡赚来的钱,送给王八丈夫做本钱,就在月牙胡同口摆个小摊儿,卖炸糕。每天王八丈夫日出而出,在马路上卖炸糕。王八夫人在家里休息,给丈夫预备饭。到了晚上,王八丈夫收了摊回家,王八夫人浓妆巧扮去当野鸡,夫妇俩赚来的钱都存在一起,这个月兑个镯子,下个月打个戒指,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在武二爷这一区里大概要数王八夫妇的经济情形最好了。可是武二爷看不起他们,铁铺掌柜的,玻璃铺二掌柜的,小栓子,田大哥,就连养
  不出儿子的田大妈也看不起他们。可是王八夫妇却过着比他们谁都舒服的日子。
  由于环境使然,王八夫妇在这个众目耽耽之下,永远对人和颜悦色,从不跟任何人发生纠纷,一切逆来顺受。武二爷是绝对不跟他们说一句话,他们心里明白,这可以忍受,谁让咱们是个王八哪,不过最难过的就是这帮子孩子们,一见面就叫“白皮王八来了”,有时候孩子们闲着没事,睹着他们屋门口唱:
  白皮王八脸真白,媳妇见人就撑怀。
  白皮王八没出息,自己的媳妇叫别人睡。
  白皮王八没有胆儿,媳妇出门卖屁眼儿。
  白皮王八不争气,眼看着媳妇打野鸡。
  俗话说,王八好当气难受,在起初是有点光火,可是后来日子长了,听得多了,慢慢地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所以王八夫妇每天快乐非常。
  要论起风流来,这一区里得推田大哥。田大哥时常和东边的老妈子,西边的缝穷婆有那么点牵扯。虽然说王八夫人不怎么漂亮,可是在田大哥眼里总比别人特别感觉兴趣。不是一天了,田大哥总想打王八夫人的念头,他曾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过白皮王八“困一夜多少钱”,可是白皮王八总是笑而不答。田大嫂子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两天田大哥的眼睛老盯着王八夫人的屁股蛋儿,不怀好意。为了这个,田大嫂子跟他吵过,这一吵不要紧,弄得全院儿都知道了,本来王八夫人倒是有意思跟田大哥困一夜,反正一样做生意,可是白皮王八不答应,说这样就没有商业道德,邻居的义气了。现在叫田大嫂子一吵,她只好见了田大哥就躲,见了田大嫂装看不见。田大嫂总要骂上一句“野鸡货”,她装听不见,这叫以柔克刚。
  这一群可以算是大杂院儿的外围。由武二爷的屋门口一直走进去,是另外一个大院子;这可以算是大杂院儿的内围。
  四北四南,三东三西一共是十四间房子,当中是一个大院子,另外还有一个“公共屎坑”在东屋的房后头。
  在北京有一句俗语:“东西厢房不孝的儿郎”,意思是说东西厢房冬冷夏热,住着不舒服,这个院儿里的东西厢房正可以说是这个大杂院儿的不孝的儿郎,这两家房客成了大杂院儿里一切纠纷的火药库。
  就说西房吧,单凭家庭组织已经是够新鲜的了,家主姓李,是个木匠,是在协和医院当木匠头儿,所以大家都叫他李头儿。北京人有这么个脾气,凡是在洋人机关里做事的人,即使是个木匠,说起话来也总比别人两样。同时很容易看得出,某某人的神气一定是个吃洋饭儿的,李头儿也不能例外。协和医院是洋人办的,所以他总比同院儿里任何人腰板儿都直,中国裤褂不能改,这是李头儿爱穿的衣服,为了表示洋,就在小褂外边加上一件西装坎肩儿,据李头儿说,这是协和医院外科大夫“迷死他”希里哗啦送的。
  李头儿是山东人,跟孔夫子是同乡,因此李头儿常提孔夫子,意思是叫人随时记着孔夫子跟李头儿的不可分的关系。李头儿有个媳妇,也是山东人,据考为结发妻,貌不扬,身奇壮,有泰山之姿,吃苦而耐劳,可命名为糟糠泰山。跟李头儿在一块儿的还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处女,和老处女的妈——六十七岁的白发婆,对外称是李头儿的妈和妹妹,可是妈、妹妹说的是北京话,妹妹——老处女跟哥哥——李头儿睡在一个屋子一个被窝儿里,妈——白发婆跟李头儿的媳妇——糟糠泰山睡在另一间屋子两个被窝儿里,这一笔账弄得同院的街坊议论纷纷。
  妹妹——老处女,虽然身体不错,可是因为年纪到了,头发慢慢地稀了,但,为了表示“我还是个小孩儿哪”,老处女剪了个学生头,前刘海好像机器面,后脑袋上的头发有点像理发店夏天挂的珠子帘子,数得出那有限的几根。可是她却宝贵非凡,“物以稀为贵”,大概是指她说的。她为人能干,可是其貌特丑,不堪入眼,看后影顶多像个杀人妇,看前影就怕人了,脸像是块松木的棺材板,横丝的,鼻子跟眉眼嘴好像没有固定的地盘,可以任意在她脸蛋上跑来跑去,相貌凶狠、能干、能说、慷慨好义,好打不平,街坊邻居谁家里出了点事,她顶忙,张罗这个忙活那个,好强,不大低头,她自己说:“如果我是个男人,至少可以做到旅长。”糟糠泰山怕她,武二爷赞成她,因为她有点梁山好汉的劲头,于是武二爷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一丈青李大妹妹,她本人很同意。
  当然啰,一个做媳妇的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人睡在一起,总不是个滋味。糟糠泰山身体好,自然性欲强,现在眼看着一丈青大享其福,醋海难免兴波,所以吵嘴是家常便饭。不过一丈青有手段,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李头儿什么都听她的。她有那么一套,能拿住李头儿;糟糠泰山不行,没心眼,脑儿笨,一急就骂街。一丈青是每战必胜,李头儿喜欢她,糟糠泰山几次想着豁出去了,她想站在院儿里大声喊:“一丈青你不要脸,一个臭卖屄的,充什么老姑娘,跟我男人睡一个被窝儿,老屄没人要了来抢我的男人……”奇怪的是她从不敢这么喊,因为这究竟是件半公开的事,一丈青当然怕这么一喊,可是李头儿真会要了糟糠的命,街坊谁都相信早晚有这么一天会喊出来的。
  李头儿家除了这四口之外,还有一条白狗,长的相貌非常像一丈青,因此,白发婆——一丈青的妈视之若命,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白狗每天早四点钟就醒了,因此白发婆也每天四点钟起,无论冬夏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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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代序 黄佐临
导读:勿忘石挥 李镇

壹小说散文
贰 影坛笔记
叁 杂文随笔

石挥年谱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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