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三杰(下部 定乾坤)》:
“门生先世,籍隶江西太和,明洪熙时始迁湖南衡阳,现在所居的那个日查江。先父鹤皋公,曾任安徽怀宁三桥镇,以及合肥梁围镇等处的巡检。娶先母王太夫人后,其为伉俪。直至嘉庆二十年十二月某日,先母方始生我。
“我曾经听见先母说过:生我的那天晚上,风雪严寒,甚于往岁。先父仅任微秩,家境很是艰窘。那晚上守伴的人们并非、r鬟仆妇,乃是四邻的妇女。因为先母为人和善,一班老辈姊妹时常过去相帮先母做事的。先母当时既被那个黑面的伟丈夫惊得晕了过去,那班邻妇虽未瞧见什么,但因风声怪异,反而先比先母惊扑于地。等得先母苏醒转来,旋即生我,始将此话,告诸那班邻妇。当时先母和那班邻妇的意思,自然都认我就是那个黑面的伟丈夫投胎的,其实那个黑面的伟丈夫,乃是护卫我的。我前生本是一个女子,老师和诸位倘若不信,你们且看我的耳朵,现在还有戴过耳环的穿痕。”
曾国藩、曾贞干、郭嵩焘三个一听彭玉麟说得如此认真,大家真的围了拢去看他耳朵。及至仔细一看,耳朵之上并没什么痕迹。曾贞干先问道:“雪琴,你耳朵上的穿痕,究在哪里?怎么我们都瞧不见呢?”
彭玉麟见问,忽又笑而不言。
郭嵩焘却在一旁啧啧称异道:“这真有些奇怪,岂非活龙活现了么?”(略)
彭玉麟对曾国藩说道:“老师,六合县的那位温忠愍公,他竟前去托梦百姓,说他已奉上帝封为六合城隍,岂不更奇?”
曾国藩道:“正直成神,史书所载甚多,并不为奇。”曾国藩说到这句,忽问曾贞干道:“你知道城隍二字,典出何处?”
曾贞干答道:“据俗谚说,省城隍例于阳世巡抚,府城隍例于阳世知府,县城隍例于阳世知县,土地例于汛地。典出何处,倒未知道。”
曾国藩又问郭嵩焘和彭玉麟两个道:“你们二位,应该知道城隍二字如何解法。”郭、彭二人都一愣道:“这倒有些答不出来。”
曾国藩道:‘《礼记》祭法日: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日置社。郑注谓百家以上共立一社,今时里社是也。此即后世祀土地神之始。至城隍则始于春秋时四墉之祭,或引礼坊与水墉为证。然孔颖达谓坊者所以畜水,亦以障水,庸者所以受水,亦以泄水,则是田间沟塍,非城隍也。夫土地之所包者广,城隍亦止土地之一端,宜乎土地大而城隍小。然城隍必一州一县始有之,而土地则小村聚中亦无不有。此城隍之神,所以反尊于土地也。城隍与土地皆地祗,非人鬼。然古者以句龙配社,王肃之徒,并谓社即祀句龙,则如吴越以庞玉为城隍固不足怪矣。”曾国藩说完,郭嵩焘、彭玉麟、曾贞干三个敬谨受教。
这天大家又畅谈了一天。第二天大早,曾贞干便与郭嵩焘二人辞别曾国藩,迳往安庆去了。彭玉麟也想辞行,遄返湖口防地。曾国藩留住他道:“雪琴,你再在此地耽搁一两天,我还有事情与你商量。”彭玉麟听说,当然住下。
就在这天的傍晚,曾国藩忽据戈什哈人报,说是欧阳柄钧大人新从湖北到来,有事要见。曾国藩一听他的内弟到了,连忙吩咐“快请快请”。等得欧阳柄钧走入,一见彭玉麟在座,赶忙见礼。原来欧阳柄钧虽是曾国藩的内弟,因为才具不甚开展。从前在京,既不能扶摇直上。出京以后,凭着曾国藩的面子,荐到胡林翼那儿,无非委在粮台上办事。这几年来,银钱虽然弄了几文,可是他的官阶还是一个记名知府。此次因奉胡林翼之命,去到四川成都,和那川督骆吁门有所接洽。眼见翼王石达开已被骆吁门生擒正法。人川一路的发军,也和北进的那个威王林凤翔一样,都是寸草未留、全军覆没的。骆吁门因见欧阳柄钧到得很巧,正遇着在办保案的时候,看在曾国藩的面上,便也送他一个异常劳绩。欧阳柄钧于是便以道员送部引见。此次顺道祁门,特来一见他的姊丈。他和彭玉麟本是熟人,相见之下,各道一番契阔。说了一会,始向曾国藩说道:“姊丈接到骆制军的喜信没有?”
曾国藩听了一愣道:“什么喜信?我没有知道。”
欧阳柄钧道:“骆制军已将人川的发军、伪翼王石达开生擒正法了。”
曾国藩和彭玉麟二人一齐喜道:“此人一除,现在发军之中,只剩伪忠王李秀成一个了。这真正是新主的洪福。”彭玉麟又问欧阳柄钧道:“我不知几时,还听见一个传言,说是骆制军想将石达开招抚的,怎么又会把他擒下?”
欧阳柄钧道:“此次兄弟奉了胡润帅所委,去到成都,和骆制军有件紧要公事接洽。等得兄弟一到,骆制军正奉到将那石达开就地正法的上谕。骆制军亲自验明正身,始把石达开绑到青羊宫前正法。哪知成都的老百姓忽然起了一派谣言,说是正法的那个石达开,乃是石达开的干女婿姓马的。至于石达开的本人,早已先期走出,到了峨嵋山为僧去了。”
曾国藩急问道:“骆吁帅听了此等谣言,你瞧他是何态度?”
欧阳柄钧道:“我瞧他很是镇定,对于这些谣言,不过一笑置之。”
彭玉麟插嘴问曾国藩道:“老师此问,是甚意思?”
曾国藩道:“骆吁帅也是现今督抚之中一位为守兼优的人才。虽然不能及你和季高两个,可也不在润芝、少荃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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