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自近代以来，人类科学的每一个划时代的重大发展必定改变着哲学的基本模样。对此，许多人简单地理解为随着科学的每一次进步，哲学唯物主义必定发展一步，哲学唯心主义、二元论必定退却一步，直至完全消失。但真实的历史发展远超人们的想象，出现了一个奇特而复杂的局面：一方面，唯物主义得到了迅猛发展，并占据主导地位，享有话语权；另一方面，唯心主义、二元论在与唯物主义的论战中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是东山再起，竟也实现了可谓同步的发展。更为惊奇的是，一些著名的哲学家、科学家，如谢灵顿（Sherrington）、斯佩里（Sperry）、埃克尔斯（Eccles）、利贝特（Libet）、薛定谔（Schr.dinger）、潘菲尔德（Penfield）等走向了二元论，形成了神经科学的二元论的“怪胎”a。何以如此？为什么在科学的进步和唯物主义的发展中，唯心主义、二元论并没有如人们预期的那样退出历史的舞台？科学中的二元论又是怎样的情形？唯物主义当如何应对？马克思主义又当如何应对呢？凡此种种问题，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或“失语”，我们理应“在场”，并做出回应。
毫无疑问，在科学的快速发展中，唯物主义是*大的受益者，它不仅享有话语权，而且发展迅猛，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科学的发展不仅导致了唯物主义的基本结论，还极大地促进了唯物主义的多样性发展。在当代，哲学界、科学界在解读、消化和利用科学研究成果时，有一种倾向是进一步地论证、丰富和发展唯物主义，如有的导致唯物主义的结论，有的导致唯物主义内容的拓展和深化，还有的导致唯物主义形式上的飞跃，从而诞生了许多形态各异的唯物主义或物理主义理论，如同一论、还原论、计算主义、功能主义、随附论、取消主义、解释主义等。可以说，心灵在自然化的过程中，唯物主义、物理主义在心灵哲学领域取得了几乎决定性的胜利，唯物主义成为一种居于主导地位、享有话语霸权的主流立场。
第二，科学的发展极大地扩展了唯物主义的阵营。哲学史上的唯物主义种类繁多，它们的形式、内容、方法、观点和立场虽有不同，但都坚持两个基本原则：一是坚持唯物论，二是坚持可知论。现代的各种唯物主义或物理主义理论除了坚持这两个原则外，还有其他一些“共同点”。
*先，研究者多半是具有自然主义倾向的哲学家、科学实在论者或对传统分析哲学持怀疑和批判态度的哲学家，以及关心哲学事业的自然科学家。这些人以保卫科学为使命，试图以科学的方式给予心理现象的本质及其内容以完满的解释。因此，他们几乎都形成了实体唯物主义的基本理论共识。在心身问题的解决方案中，他们都否认了心灵的超自然性，走向了心灵的“自然化”，同一论、还原主义、行为主义、功能主义等莫不如此。
其次，研究者的研究旨趣往往是在实体唯物主义或自然主义的理论前提下，对心的性质的形而上学解释。所以，他们并不一概地否认传统的心身问题，主张依据科学的理论框架使传统的心身问题发生变换。事实上，也正是经过他们的改造，形成了关于心灵、心理、意识等现象研究的“自然化”潮流。同一论倡导者斯玛特（J. J. C. Smart）在评价西方唯物主义的立场时就已指出，科学正提供给人类一种不同于任何以往的观点，凭此能够把有生命的物体还原到物理、化学的结构。例如，有朝一日也可以把人及其行为归结到物理、化学的原因，可以用机械论的语词进行解释。也就是说，以科学之光看世界，除了物理、化学成分繁复的排列组合之外，世界还有什么呢？
*后，除了对脑科学成果进行解读、消化和利用之外，自然主义者还都重视哲学特别是心灵哲学的功能，认为心灵哲学不仅具有描述的功能，还具有解释和预言的功能。一般地，自然主义者往往都致力于心身及其关系的理解和说明，正如阿姆斯特朗（Armstrong）所说的，“心灵哲学就是科学探讨与哲学反思相结合的产物”a。他们坚信：心理状态和认知过程中的不可思议的、错综复杂的事物*终会被揭示出来。
第三，唯物主义与科学携手同行。实体唯物主义或自然主义都是以相关前沿学科为基础，寻求大脑与意识问题的解决方案，因此，当代唯物主义理论中囊括了许多的科学素材、科学例证等科学事实及科学假说，显现出强烈的“科学”与“实证”色彩。例如，在当代西方科学家的意识理论中，邦格（Bunge）的“心理神经一元论”、克里克（Crick）及其合作者科赫（Koch）的意识的“惊人假说”、埃德尔曼（Edelman）的意识“动态核心假说”等，都代表着当代西方心灵哲学在唯物主义框架下“自然主义转向”的基本走向。
布拉顿—米切尔（Braddon-Mitchell）在肯定物理主义在专门的心灵哲学领域取得了几乎决定性胜利的同时，还认为科学中的二元论获得新的信徒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二元论在当代的发展不仅表现在不断演化出的新形态、新材料和新论证上，还突出地表现在当代科学中形成了多种新的并行不悖的二元论走向。
从学理渊源看，现当代二元论都受到了近代二元论开山鼻祖笛卡儿的重要影响，历经嬗变，派生出众多形态各异的新二元论。其中，有较大影响的、经常被讨论的二元论版本至少有几十种之多，包括新笛卡儿主义二元论、非笛卡儿主义二元论、无体心灵论、谓词二元论等。另外，还衍生出如具身性二元论与非具身性二元论、统一二元论、量子二元论、自然主义二元论与非自然主义二元论、神秘主义二元论等新变种，以及“知识论证”“模态论证”“本体论论证”“认识论论证”“量子力学论证”“怪人论证”“蝙蝠论证”等众多的新论证。更突出的是，二元论在当代科学中形成了包括量子力学走向、神经科学走向、回归或复兴东方神秘主义走向、自然主义走向等多种新的并行不悖的走向。
神经科学中的二元论立场不仅使神经科学中流行的理论陷入科学问题与哲学问题模糊不分或概念的混淆，如赖尔（Gilbert Ryle）所说的“范畴错误”、变相的笛卡儿主义、“部分论谬误”等“各种困境之中”a，而且，二元论也以各种所谓的新“成果”向唯物主义发起挑战与诘难，正如著名心灵哲学家、当代唯物主义者利康（Lycan）所说，目前，至少有八种不同的反对意见向功能主义以及一般意义上的唯物主义袭来。
的确，在二元论的各种反唯物主义的论证中，有些是极其尖锐的，甚至是唯物主义在一定时期内难以化解或同化的，也是辩证唯物主义心物问题中的“新唯物主义”的难题。但正所谓好坏相随、福祸相依，从辩证法的视角看，难题的出现往往预示着事物发展的重大转机，它们有可能成为推动唯物主义向前发展的新起点、新契机，乃至于开拓创立新理论，这就值得，也需要我们下大力气去深入研究。
**章 西方神经科学中二元论的发展历程
常言道：“人心难测！”此话无论是从科学、哲学还是从宗教的立场上来说都不为过。心灵宇宙浩瀚无边，几千年来，有多少大家为此殚精竭虑，终其一生都不敢宣称“心”已说清！迄今，对人类来说，心灵、灵魂依然是世界上*深奥、*神秘的未解之谜，被称为人自身的“宇宙之谜”，正如圆性法师在《所谓心就是》中所说的：
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我明明在这儿
它却在千里之外游荡
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
它却一会儿制造极乐一会儿制造地狱
又不是雨季
它却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又不是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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