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
让等既杀何进,袁绍久不见进出,乃于宫门外大呼曰:“请将军上车!”让等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协从,尽皆赦宥。”袁绍厉声大叫:“阉宦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何进部将吴匡,便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引兵突人宫庭,但见阉宦,不论大小,尽皆杀之。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宫中火焰冲天。
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及太子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下。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段珪回身便走。
太后从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吴匡杀人内庭,见何苗亦提剑出,匡大呼曰:“何苗同谋害兄,当共杀之!”众人俱曰:“愿斩谋兄之贼!”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绍复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权摄大事;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大举,人马赶至,当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大呼:“逆贼休走!”张让见事急,遂投河而死。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不知帝之所在。帝与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饥馁,相抱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陈留王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于是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满地荆棘,黑暗之中不见行路。正无奈何,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陈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随萤光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岗边见一草堆,帝与王卧于草堆之中。草堆前面是一所庄院,庄主是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惊觉,披衣出户,四下观望,见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慌忙往视,却是二人卧于草畔。庄主问曰:“二少年谁家之子?”帝不敢应。
陈留王指帝曰:“此是当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吾乃皇弟陈留王也。”庄主大惊,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故隐于此。”遂扶帝入庄,跪进酒食。
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分兵四散寻觅;自己却独乘一马,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毅见首级,问之,贡说详细。崔毅引贡见帝,君臣痛哭。贡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还都。”崔毅庄上只有瘦马一匹,备与帝乘,贡与陈留王共乘一马。离庄而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人众,数百人马,接着车驾,君臣皆哭。先使人将段硅首级往京师号令,另换好马与帝及陈留王骑坐,簇帝还京。先是,洛阳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袁绍骤马出问:“何人?”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抑来劫驾耶?”卓应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
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人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庭,略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速除之。”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卓喜。
次日,大排筵会,遍请公卿。公卿皆瞑董卓,谁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人席。酒行数巡,卓教停酒止乐,乃厉声曰:“吾有一言,众官静听!”众官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坐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发大言!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卓视之,乃荆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李儒急进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
”众人皆劝,丁原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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