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东欧文学转型期“历变小说”的杰出代表作家
捷克文学奖“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奖”获奖作品
本书是蓝色东欧第五辑作品,故事发生在泰雷津。这座城镇是著名的城堡旧址,也是昔日的纳粹监狱。一位年轻小伙儿自幼在这里幸福成长,直到某天出现的一场变故导致他被迫离开。多年以后他重返泰雷津,并且参加了当地保护旧城的运动。然而没过多久,当权者开始进行残酷镇压,混乱也接踵而来。叙述者在不知不觉中只身逃往他国,但那里新近发生的系列可怖事件,又把他进一步推向他希望逃离的诸种罪恶。
直白、精彩、不乏黑色幽默。《魔鬼作坊》绘制出一幅让人深感困扰的画像。它描摹了两个东欧国家在如何面对旧日魂灵时的困惑,并且发出疑问:我们应当在哪一时刻将往事彻底交还给历史?
我们经过帐篷,直接走向房子那边。帐篷搭帘已经放下来了。我不知道马露夏卡和罗尔夫在哪里。拖拉机存在过的唯一迹象,是它在雪地里留下的沟辙。
我想让阿历克斯解开我的绳索,让我蹲在某个地方,然后再安安静静地吹会儿牛皮。我会把“蜘蛛”交给他。可是我想出去,现在就出去。
但是我一言不发。这房子是一间小木屋,墙面上有几道窄缝留作窗户。我知道这是什么。这些外墙是树干做的,但它们后面有一英寸厚的装甲板,而且房屋地基是混凝土浇筑的。没错!
阿历克斯掏出一把钥匙,自豪地说:博物馆就在这个掩体里面。骗住你了,是不是?
真是个蠢货。这不是地堡,这是个射击棚。泰雷津到处都有这种堡垒工事——我们四五岁的时候就爬遍了这些地方。它们肯定是当年德国人留下来的。
地堡外面是木头,里面有单独的构建框架,两层墙壁,而且都要经过加固。我很清楚它的结构。那些隧道,还有假的出入口、哨兵岗位,所有的东西。
尽管我目前处境悲惨,我还是想进去。外面的森林开始让我想打喷嚏。
阿历克斯松开绳索,骂骂咧咧地开了门。我们在门前结冰的地面上跺了跺脚,我把脑袋和胳膊甩动了一圈,挂在脖上的那根绳子从胸前甩到背后。我把这视为吉兆。
昏暗的电灯亮光。这里还有些蜡烛。阿历克斯点燃了一根蜡烛。我们年纪还小的时候,曾经在地堡里用过蜡烛。不过它们烟熏得很大。如果你不习惯,这东西会让你头晕。
一旦我们有点钱了,首先要买个像样的发电机,阿历克斯咕哝道。
通向地下室的水泥台阶,过道,他们所谓的参谋室。我敢打赌他不知道这个。墙上有整捆的钢丝、一把把锯子、剁肉斧、刀具,还有其他垃圾、一个长条桌、难闻的化学气味、一堆破布、地上洒的黑色东西、带盖小罐。我们以前使用蜡烛下到地堡里,可那些地堡都是空的。如果里面有化学物质,就不能再用蜡烛了。这地方简直一团糟。我敢打赌他那些专家都是俄国人。发电机,是没错。他最需要马上花钱买的,其实应该是像样的通风设备。我留心记了下来,好让他以后知道。
他在这里也点了几根蜡烛。又设法打开两只灯泡的开关。低矮的天花顶上布满了缆线。
他甚至连个头顶灯都没有。他身上到处披挂着电线。手里还拎着一个发电机或别的什么东西。
一位系着围巾、穿长裙的年迈女士坐在门边。她并不是活人,可是她的眼睛却好像随时可能睁开。她的脸抽搐了几下,嘴唇动了动。
当时我跟妈妈还有小妹妹躲在地窖里,他们在地上那一层来回走动,脚步声非常沉重。我的小妹妹拼命想要尖叫,所以我就把一块面包塞进她嘴里,好让她保持安静。我一直用手捂住她的嘴,到后来她就窒息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开始呻吟号哭,一遍又一遍。阿历克斯切断电源,把她关掉了。
这里散发着化学物质、人类身体和死亡的臭味。阿历克斯调换了一下线路,声音就变成了一位年迈男子在说话。他说他们如何在犹太区杀害了十万人,然后将其他人带到这片树林边。
食魂魔来了,他们驱赶着人们进入它里面,然后发动引擎。机器里的毒气和废气杀死了所有人。于尔根今天病了,有人说。我们需要一个司机。一个戴帽子的军官招了招手,他选中了我。
你可以拿屁股打赌,他是想要进咱们博物馆的!阿历克斯自豪地说道,他的邻居们如果发现当初就是他在食魂魔里面一脚踩下毒气开关,肯定会揍死他的。可是他想讲述自己的故事。所以他跟我们签署了一份协议,现在他就要在这里讲述这件事。他安心地死掉了,因为他知道以后学校的孩子们都能一直听到他的故事。
塑料窗后面有位老太太。旁边放着一束蜡做的花,还有几根蜡烛。她当时七岁,他们把她爸爸钉在大门上,把其他所有人都烧死了。她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双雨鞋,阿历克斯说道。他打开她的声音开关。
你为什么非要穿橡胶靴子呢,小兄弟?你的两只脚要烧多久啊。穿着胶靴。
然后这位女士开始说起他们怎样往她身上点火,又怎样拿刺刀扎她。阿历克斯掸去她裙子上的一小团灰尘,又把塑料帘拉上了。我们身旁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当年自己如何担心那些人会从尸堆里发现他还活着,因为死人身上的雪不会融化,而他身上的雪却在融化。
阿历克斯轻轻弹了弹这个男人戴的帆布帽舌沿,指着他手里的烟斗。人种学研究所帮我们提供了这一时期的用品,他说道。
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有更多展品,但他们都不是真正的人。我想告诉他说我做不来这个,可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怎么就不可以。
壁龛里都是些剥皮后填充的人形,这是以前哨兵站岗的位置。我站在过道上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妈妈,把我们藏起来吧,我们哭喊道。可是我们母亲说,黑麦秆太低,草还没长起来,今年春天来得晚。我能把你们藏哪儿呢?你们赶紧自己想办法藏吧。
沙哑的声音,低声耳语诉说着一段段故事,中间混杂着抽泣和哀吟声。几口缸里散发着化学物质和血肉的臭味,我跌跌撞撞地从一口缸走到另一口缸跟前,时不时被地面上散落的工具绊住脚。究竟这种气味让我头脑眩晕,还是因为我对他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阿历克斯怎样想的?你们不能拿人来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我随后就感到疑虑重重。对啊,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他想让全世界的眼光都转向这里,这样做能够达到效果。
这个房间里共有六件展品,六位年迈者的脑袋,脑袋下面是皱巴巴的脖颈,他们的嘴巴非常机械地打开合上,一直在说着相同的故事——士兵们闯进村庄开始杀人,烧房子,烧死百姓——一遍遍地重复着,就这样继续不断地讲下去。只要阿历克斯接通电源线,填充到这些脏腑里面的故事就会往外流泻。
CONTENTS
记忆,阅读,另一种目光(总序) / 高兴/1
苦难记忆与历史言说的深渊(中译本前言) / 李晖/1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作者致谢辞/223
英译本后记/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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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怪诞、扭曲的小说。它见证了一座曾经被用作集中营的城镇如何被当地居民改造成旅游热点的过程……让人仿佛看到同样扭曲的现实变成了一则寓言……逐渐变得粘稠黑暗的幽默感,几乎能让你瞬间窒息。”
——《卫报》
“托波尔的黑色喜剧小说,将事实与虚构混合到一起……对陷入昔日恐惧魔咒的两个民族进行了艰辛探索。”
——《独立报》
“托波尔历时二十年完成了这部篇制精悍的作品。随着故事的发展,书中角色人物的挫折感越来越强烈:他们看到西方世界对东欧及其历史的无知,但是却只能借助于索然无味的商业化方式,将这段历史公诸于世。”
——《文艺简评杂志》
“无名无姓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充当了貌似无动于衷的导游角色。他带领我们来到泰雷津。这里曾经暴行肆虐、创伤重叠,而纳粹则时常利用集中营自身来伪造粉饰虚假的‘真实’形象。”
——《科罗拉多评论》